星期三刚一上班,小汪就宣布:“老张出院了,癌症是误诊。”
刘处长听到这个消息后,怔了几秒,突然又笑了。人们不明白刘处长为什么要笑。笑后的刘处长又掏出烟每人散了一支,这次他没忘记扔一支给小姜。小姜说:“不敢当。”
老苏没点那支烟。手托着额头想心事。半晌,老苏说:“好好,出院就好,老张真的不行了,对咱们也是个损失。”
小姜说:“老苏你还挺人道的。”
小汪很有内容地笑。
老苏叹口气:“老张也不容易。”
不一会儿,刘处长在隔壁哼起了歌。刘处长哼的正是时下流行的《潇洒走一回》。
又一会儿,楼道里响起了搬家的声音,组织处的人又把于处长的东西搬回处长办公室。刘处长这时开门走出来冲楼道喊:“老于,用人帮忙么?”
于处长走过来,拍了一下刘处长的肩膀说:“老刘你开什么玩笑,晚上去我那喝酒去。”
刘处长说:“真的?”
于处长说:“那还有假,星期天我钓了几条大鱼还没吃呢。”
刘处长说:“那就一言为定,酒我出。”
于处长说:“好。”
两人还很响亮地击了一下掌。
一上午,刘处长都在哼那支歌,楼道里的搬家工程早已结束了。
小姜听着刘处长的歌声对小汪说:“处长像有什么高兴事。”
小汪说:“处长就是处长。”
老苏突然叹口气,感叹一声:“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
小汪说:“老苏你不是嫉妒小姜有那么多女朋友吧?”
众人都笑。
老苏愁眉苦脸地说:“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
老苏晚上回到家,把部里发生的事又对老婆说了,老婆瞪大眼晴问:“这么说你当处长的事没戏了?”老苏叹口气,摇摇头。老婆又问:“那雪糕你还去不去卖?”老苏这次没有犹豫,坚定地说:“去!”老婆说:“这次是你自己愿意的,以后有什么事可别怪我。”老苏苦笑一下说:“人要是想开了,什么都没有什么了。”前两天老苏刚从熟人那借了一千元钱寄给母亲,要靠工资还,得还到猴年马月,老苏对这心里很清楚。老苏要孤注一掷了。
转天,张副主任就来上班了。张副主任上班后,每个处里都转了转,对他住院期间同事们去看望他表示感谢,同时也向人们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病。
老张来到宣传处时,手里拿着一盒红双喜,一进门就每人扔一支。众人都说一些祝福的话,老张明显地瘦了,脸色也不大好看,但精神却挺好,老张听了祝福的话,便笑眯眯地说:“谢谢大家,托大家的福。”
人们吸着老张的喜烟,一直把老张送到门外,关上门以后,人们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了,人依旧,日子依旧。
老苏这些日子一下班就忙着做饭,吃完又帮着老婆去卖雪糕。老苏早就还回了借来的雪糕车,自己发明创造了一个。钉了两只木箱子,一边一个,往自行车后架上一放,骑着自行车沿街叫卖,哪人多往哪去,一个晚上下来,比老婆一天卖得还多。
有时下雨阴天,活路不好,便不出去了,老婆有时间也有心情便在饭桌上加了两个菜,还给老苏开了一瓶啤酒。老苏就说:“破费了,破费了。”老婆见老苏这么说,眼圈就红了,声音哽哽地说:“都怪我和孩子连累了你,一年到头熬苦得酒都舍不得喝一口。”老苏听了这话,心里边堵得慌,但他还是说:“熬一熬吧,这么多年不都熬过来了么?孩子大了就好了。”两个孩子听了父母的话,也眼泪汪汪的。
周围变化或不变化,杜鹏好似都无动于衷,他似乎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上班就忙着手头的工作,忙完了工作,就抽烟想心事。
小姜有时也看着杜鹏发呆,杜鹏发呆时,有时小姜会走过去,盯着杜鹏的眼睛说:“老杜——”
杜鹏抬头看小姜,小姜就又说:“老杜,你这事老这么抻着也不是个事。”
杜鹏苦笑一声,摇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姜说:“老杜你不要有顾虑,什么影响不影响,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幸福才是自己的。”小姜很激动的样子。
“老杜,我站在你的立场上,离,我举双手拥护,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最不道德的。”
杜鹏又苦笑一下,猛吸几口烟,把自己笼罩在烟雾中。这回轮到小姜摇头叹气了。
一天下午刚上班,小姜一进屋就说:“都他妈不是东西。”
大家听了都一愣,不知谁不是东西了。
老苏歪过头:“小姜别激动,慢慢说。”
小姜不说,叹口气,端肩,做愤怒状。
小汪说:“小姜你装什么蒜,一惊一乍的。”
小姜白一眼小汪。
以前小姜对宿舍的门从不留意,每次总是开门进屋,出门带门。今天中午,又有一个女孩子来找小姜,两人正说话呢,小姜觉得门上好像多了一双眼睛,他抬眼去望,那眼睛又消失了。小姜以为是错觉,又开始说话,那只眼睛又出现了,小姜心里说:见鬼了。他走过去,拉开门,这才看见,好好的一扇门,被人用刀刻了一个洞,他以前没注意那个洞是因为门外有半截门帘。
小姜说完原因后,小汪先是笑。
小姜不高兴了说:“你吃错药了。”
小汪说:“你不是很潇洒么,怎么还怕人看。”
小姜说:“偷看别人的隐私是犯法的,别人看我,我不平衡。”
小汪又笑了说:“那你也去看别人么。”
小姜不说话。
老苏说:“小姜我说两句,不知你爱不爱听。”
小姜不说话看老苏。
老苏又说:“我可是过来人了,你老这样也不是个事,看准一个早日成个家,也免掉许多是非。”
小姜说:“老苏我知道你的好心,可朋友和女朋友是两码事,我又不能认准一个就结婚,像老杜这样……”他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老苏还想再说什么,看了眼杜鹏又把话换了个题目说:“杜鹏你抽烟么?”
杜鹏僵直地坐在那儿,眼角有两行泪正在流出,他没去擦,老苏望见杜鹏这样,就把想再劝小姜的话转了一个弯。杜鹏似没听到老苏的话。老苏叹口气,转回身,一时屋里很静。只有院子里的知了声,紧一阵慢一阵地传来。
杜鹏想起了陈静。自从陈静调走后,他心里一直很难平静。他觉得是自己害了陈静。
陈静在上星期六回来看过杜鹏一次,杜鹏说:“你以后别找我了,对你不好。”
陈静就哭了。
杜鹏这时又想起叶叶,叶叶好像从来没有在他眼前流过眼泪。叶叶留给他的是笑。
杜鹏对哭着的陈静说:“我不想害你。”
陈静哭着跑出了杜鹏的宿舍。
杜鹏从窗口看见陈静离去的背影,他想到了叶叶离开他时,他也是站在这窗口望着她远去的。那时杜鹏得知叶叶转业的消息,泪如雨下,叶叶却很高兴。叶叶说,男子汉哭什么。说完便走了,杜鹏泪眼矇眬地一直望不到叶叶的身影,那时,他就想,叶叶走了,永远地走了。可叶叶的一切却深深地留在了他的心里。
杜鹏那时就预感到,自己的爱情将会是一场悲剧。
叶叶伤害了他,他伤害了老婆。他不想再去伤害陈静,况且,他心里念念不忘的是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