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让我们相信,暴力活动将为政府提供滥杀民众的机会。但是,正是因为这片土地早已洒满无数无辜非洲人的鲜血,我们才认为我们有必要,有责任做好长期准备,用暴力来捍卫我们自己的权利。
——曼德拉利沃尼亚庭审自述
庭审开始后,费希尔律师申请延期,因为被告人刚刚收到起诉书没多久,他们没时间准备材料。维特法官同意了。10月29日第二次开庭时,公诉人罗列了大量证据证明他们有罪,其中有很多证据都是十分牵强的,其中居然还有一份曼德拉手抄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人之一***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并希望以此证明非国大是由共产党控制的。而事实上,这只是当初曼德拉为了向同志证明共产主义的长篇理论是可以改编为南非人民易懂的语言的。
其实,在曼德拉的案子里,他的几项定罪都有较为充足的证据,他偷逃出境、组织军事活动和建立民族之矛等都是有铁证的,政府搜缴的大量文件使得曼德拉很难摆脱这些指控。但他们决定抗拒政府关于他们打算施行游击战的指控。因为虽然文件上显示他们曾制定过“破坏活动不成功就改为游击”的方针,但他们从未认为破坏活动失败了。同时,他们坚称,政府声称他们伤害无辜群众以及与外国军队合谋入侵的指控也都是子虚乌有的。曼德拉声称决不接受政府妄加的罪责。
双方针对警察发现的民族之矛的《行动计划书》进行了激烈的争论。公诉人一方面据此指控民族之矛有开展游击战的打算,一方面认定民族之矛是从属于非国大的。曼德拉反驳道:他们制订破坏活动的计划就是为了避免发生游击战。另外,虽然民族之矛的成员多来自非国大,但两个组织在成立之初就明确表示了各自独立的原则,这在一些会议记录里也有所表述。曼德拉等人虽然早已决定不管法庭做出什么判决都不上诉,但是他们并不想连累他人,所以涉及庭外非国大成员的部分,他们都极力否认。
让曼德拉等人感到高兴的是,对他们否认的这两点,法官也基本表示同意。维特法官说他相信民族之矛并没有开始施行游击战,并且民族之矛和非国大明显是两个不同的组织。他对这两个问题的裁定让辩护律师感到愕然,很多早已准备好的论述居然都没有用到。
但这两点只是整个指控里很小的一部分,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被提出,庭审对曼德拉等人愈发不利,但他们还是没料到,政府的真正王牌不是那些资料,而是污点证人:布鲁诺·姆托洛,也就是曼德拉在被捕前见到的那个民族之矛的成员。他是民族之矛在德班地区的司令员,他是因为擅长爆破而被吸收到民族之矛来的,没想到他却背叛了组织。更让人气愤的是,姆托洛不仅供述了他所亲历的民族之矛的种种活动,还捏造了很多政府希望他说出的东西,包括指认曼德拉的共产主义言论,甚至编造了一段据他称是曼德拉在会议上说的话:“民族之矛的干部都应该成为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这些污蔑让曼德拉感到极端愤怒,他认为姆托洛改变信仰,被政府收买了。
最后一个阶段是最后陈词,曼德拉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这段长达4个小时的陈述几乎就是他给这个世界留下的遗言。他先是介绍了自己的几个身份,并说明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体面的黑人律师变成一个“罪犯”的,然后他向大家介绍了非国大的民族主义思想,并强调这种民族主义并非狭隘的,而是崇尚平等和民主的。同时,这种思想和共产主义关系不大,所以政府指控他们被共产主义操控是荒谬的。话锋一转,曼德拉又谈到了他们是怎么在坚持非暴力斗争无果并被政府屡次血腥镇压的前提下建立民族之矛的,并且,他强调民族之矛的斗争策略都是以造成最小伤亡为准则的。最后,他为自己的政治思想和斗争生命作了一个动人的总结,他说:“我的理想是自由和民主,希望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能和平相处,共享资源和权利。我希望为了这个理想而不断前进,并最终实现它!如果有需要,我愿意为此献出生命!”
在曼德拉陈述时,所有人都专注地听着,有的女人还在听的过程中抑制不住留下了泪水。记者们奋笔疾书,不想错过一句话,甚至一个词。就连押解他们的白人警察也听得十分仔细。《兰德每日邮报》庭后还将曼德拉的陈述全文刊载在了报纸上——冒着被政府取缔的危险。
这场演讲是曼德拉对自己政治生命的总结,也是对南非未来民主运动的殷切期望。他怀着必死的决心说出这一切,是希望将来不会再有人需要为此献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