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圣人,但我时刻都希望自己能做一个更好的人。
——曼德拉自传《漫漫自由路》
权力和荣耀并没有让曼德拉失去谦卑和礼貌,早年的英式教育以及漫长的牢狱生涯已经彻底改变这个老人的脾气和秉性,除非触及底线,他决不生气;除非政治需要,他决不张扬。
他每天都会在早上4点半醒来,穿戴之后开始整理床铺,这是在监狱里养成的习惯,他没有被监狱“体制化”,但保留了这个作息习惯。虽然他现在贵为总统,而且居住的环境也十分舒适,但即便是出国访问住在白金汉宫或白宫,他也不改自己4点半醒来的习惯。同时,他爱自行整理床铺的习惯让很多他下榻过的酒店的服务人员感到无所适从,因为当他们进到曼德拉的房间后发现,本该自己做的工作,曼德拉已经替他们完成了一半。
曼德拉依然坚持锻炼身体,由于起得早,所以每天天亮前,他就已经完成了一个小时的步行健身。曼德拉与温妮分居后搬到了约翰内斯堡的霍顿区,就任总统后也没有选择住进总统府邸,而是继续住在霍顿区,他每天都会在居住地周围的街道进行健步锻炼。虽然曼德拉身上的毛病也不少,他的私人医生也建议他减少行程,多休息,但他总是复原得很快,每个见过他的人都说他依然像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
曼德拉始终保持着平易近人的态度,当时,很多白人官员都认为曼德拉之所以成功,仅仅是因为善于表演,他们希望在私下里见到曼德拉的“另一面”,好戳穿他的虚伪,但他们始终没等到这个机会。曼德拉的表里如一让人折服,不过他过于谦卑,以至于什么都不愿麻烦别人也让他的秘书感到头疼,比如,曼德拉喜欢亲自下楼去喊别人接电话,而不是派别人去做这件事。
曼德拉会和包括园丁在内的所有服务人员握手,并和他们亲切交谈,德克勒克对此总结道:“曼德拉有一种神奇的本领,那就是让接触过他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曼德拉的白人保镖就被曼德拉的平和慈爱俘虏了,他们总是尽心尽力地保护着曼德拉,一位保镖曾说:“我做这份工作以前是为了钱,现在是为了他。我愿意为曼德拉挡子弹。”
曼德拉也不会拒绝一些莽撞的请求,一次,一个十多岁的犹太男孩把一封请柬交给了看守曼德拉寓所的警察,邀请曼德拉参加自己的受戒仪式。结果几天后,小孩的父母当真接到了曼德拉的电话,问他们家怎么走。
当然,曼德拉也有内敛而固执的一面,他本能地反感那些来托关系讲人情的行为。铁面无私让他失去了很多老朋友,也让他变得有点孤寂,他曾说:“我没有朋友。”是的,年近80的他已经失去太多的好友,唯一在世的战友西苏鲁并非内阁成员,很少与他见面,他的家人又多因为他的政治生活而和他疏远。谁也不知道这个遭受过这么多磨难的老人,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究竟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位雕塑家曾近距离地观察过曼德拉几个小时,他发现这是他最难完成的作品,因为曼德拉和众人在一起时兴高采烈,有说有笑,但一个人时又常常疲倦地阴沉着脸。他不知道应该表现曼德拉的哪一面才最合适。
其实,这是监狱给他的财富,也是监狱给他的桎梏。监狱给了曼德拉反思和内省的机会,他学会了自己和自己交流,学会了蓄势之后再猛然发力。同时,这也使得曼德拉不再善于表达自己的个人感情。他知道如何清晰地表述自己的政治观点,却很难准确地形容自己对亲人的情感,更别说用恰当的方式将其表达出来。
曼德拉回到自己的家乡库努村待过一段时间,那里有他在一生中反复追忆的童年时光,看到故乡依然贫穷落后,曼德拉感到心痛,他敦促当地政府进行道路建设,希望给故乡的人民带去富裕和进步。同时,他也热衷于像当年在泰姆布王宫看到的首领会议一样,为部族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那里,人民不叫他“总统先生”,而是亲切地称他为“马迪巴”。
曼德拉的平易经常还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表现出来。一次,工会代表在总统办公室外进行示威抗议,结果,曼德拉突然跑到了人群里,和他们一起进行抗议。还有一些演讲,曼德拉会先照着智囊团写好的稿子四平八稳地念完,然后摘下眼镜,看着观众,说:“以上这些是我的‘老板’们让我说的。”见大家都呆呆地看着他,他才会谈一些个人的观点,或者回忆一下过去的生活。他的这些行为很难用一般的政治理论进行分析和评价,但他成功地让民众相信:他是总统,是神话,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因为如此,他们对曼德拉的支持才不会像对一个神话的崇拜那样轻浮和不堪一击。更重要的是,他用自己的诚恳让他们相信:这个老人无论何时,都站在他们的一边!
曼德拉的平易不仅为他赢得了国内民众的支持,也为他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就连一向难相处的英国女王也十分喜欢他。他对女王说:“我不过是个乡村男孩。”的确,曼德拉其实并不擅长外交,他将很多复杂的国家利益冲突看得十分简单,经常将两个国家之间的纠葛看成是两个单个个体的交流,这被许多政客认为是幼稚的体现。但正是这个“幼稚的乡村男孩”,用自己最简单的视角,洞穿了很多复杂局面的症结。“你对世界简单,世界就对你简单”这样一句并不适用于政治世界的心灵鸡汤,却在曼德拉这里被成功地发挥到了极致。与其说他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不如说他是一个全世界都心甘情愿为他加冕的国王。
治国先治己,做事先做人。曼德拉无愧于南非人民对他的信任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