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仰起头,眼角的水雾更让他的乌眸晶莹流转,他可怜巴巴道:“我舅母太凶,今早我是被她打出来的,就算我现在拿了你们的东西也无处可去。姐姐可不可以收留我,即便让我日后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绕了半天,原来是想跟着她回去。花著雨摇了摇头,她又不是慈善家,这世间可怜的孩子多了去,她见一个收一个的话,日后自己的日子也要难过了。虽然她曾想过办一个慈善机构,起码现在她还没那么个经济能力。
她好笑着正要回绝他,身后已传来楚明秋的声音,“怎么了?大家都在等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她当即收了笑容,回头,不无讥讽道:“四皇子殿下的正经事终于办完了,现在的心思可以放到皇上指派的任务上去了么?”
楚明秋负手过来,“我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你不用对我夹枪带棍满腔怨言。”
“如果四皇子也能遇到像我一样的连环谋杀,恐怕怨言要比我深得多。”
“以七小姐的能耐,我相信就算再厉害的连环杀也要不了你的命。”楚明秋一脸不以为然。
花著雨气极而笑,“四皇子太看得起我了,原来区区小女子在殿下眼中还有如此能耐。”
楚明秋看着她,“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没有能耐,你比我的心里更清楚。”
花著雨冷笑,“四皇子果然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你以为这些谋杀都只是闹着玩,而且是太子做给你看的吗?希望这个认知你会一直坚持下去,到最后皇上追究的时候,你也能拿出这样的证据来。别不要出了另外的证据,你无法自圆其说。”
“随你。”楚明秋无所谓地看了依然拉着花著雨的男孩子一眼,“本宫刚才经过上青城的时候,才知道张知府已被人杀了,他一死,任何可追寻的线索都已中断,谁人又可以拿出不同的证据来?”
花著雨心里一紧,张知府死了?
顾正凉果然心狠手辣,怕是知道她还活着,害怕张知府露出什么破绽,干脆将他一杀了之,是不是也太恐怖了?
“走吧。我刚才接到曲靖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北冥王遇刺,下落不明,担心是被歹徒绑架了,皇上已下令三司过去寻找北冥王,我们现在已无去曲靖的意义,打道回府吧。”
楚明秋说着就回转了身。
他的情绪没有一丝外露,谁也难猜出他对此事的看法。
花著雨看了他一眼,回头对那孩子柔声道:“你也听到了,我的处境并不好,随时都会有人要杀我,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拿了玉钗另想去处吧。”
孩子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在他脏乱的脸上划出两条白净的水痕,“姐姐就发发慈悲带我一起走吧,我发誓,我一定会听姐姐的话,就算有人要杀姐姐,我也会第一个出来帮姐姐挡刀……姐姐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看到他的眼泪,听着他的哀求,毛姑究竟心软,对花著雨道:“小姐,国公府家大业大,也不多他一张嘴,就带上他吧,怪可怜的。”
花著雨也有些于心不忍,还在犹豫,楚明秋忽然回头厌恶道:“带上一个小叫花子干什么?还不嫌事多?”
花著雨眼波一转,把玉钗插回自己头上,反握那个住那孩子的手把他拉起来,“好了,跟我走吧。就算以后我穷得只有一口粥吃,也一定会分你一半。”
楚明秋脸色一僵,这就是她给他的回应?
他也懒得再管,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谢谢姐姐。”那孩子破涕为笑,顺势站起来,花著雨这才发现他大约矮她半头,估计也就是个九、十来岁的样子。
她放开他的手,却发现被他捏过的衣袖上印了五根乌黑的手指印,也没说什么,就径直往骑队走去。
那孩子仍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指捏住她的后襟,亦步亦趋。
毛姑看得好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睁着乌亮的眼,认真道:“我叫冥欢,冥顽不灵的冥,欢乐的欢。”
好稀有的姓氏。听到这个名字,花著雨只觉有什么念头在自己脑际一闪而过,去捕捉却又毫无所得。
他们来到骑队前,这次自然没有马车了,不过四姑倒会安排,已经把她和毛姑的马从草垛后牵了出来,腾出其中一匹道:“小姐骑这匹,我和毛姑骑另一匹,等到了上青城,我们再换马车。”
条件有限,也只有这样了。何况楚明秋早已知道她会骑马,没有再遮掩的必要。
花著雨攀住马鞍欲翻身上马,上到半途却被拉了下来,回头一看,却是冥欢依然扯着她的衣襟,且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也是,差点忘了你。”
她在他的腰间一抄,就把他送上了马背,然后自己才翻身上去,坐在他的后面。
楚明秋策马过来,不无嘲讽道:“真不明白你们女人,这个时候还不忘带个拖油瓶,简直让人无语。”
花著雨一提马缰,针锋相对道:“殿下也不遑多让,时间那么紧的情况下,还不忘百里护花,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把我们的睿郡主安然送回她心上人的身边?”
这句话分明刺到了楚明秋的痛处,他脸色一变,冷冷道:“把自己管好就行,你管我有没有把她安然送达?”
花著雨故意放声一笑,恐怕这厮在贺兰晴面前碰了鼻子吧。
楚明秋领着骑队抽鞭急奔而去,显然是恼羞成怒的征兆。花著雨也不再刺激他,拍马紧紧跟上。
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上青城。楚明秋却不说停下,径直又往京城赶去。花著雨也不求他,不停就不停,以为她真要坐马车吗?她们两骑紧跟大队伍,直到暮色四合、掌灯时分才回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楚明秋倒是会装样子,一副很思虑周到的样子把花著雨送到了国公府后,才带着骑队转身离去,估计是连夜进宫去禀报行程了。
花著雨一进门,就觉整座国公府里的气压低得很。而她这个好不容易捡一条命回来的大小姐,那些路过的下人都好像未曾见到她般,冷漠地直来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