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如此有浅入深的解析,花著雨不得不佩服他将事情看得如此透澈,那么当时他瞬间就决定出手救宝兴帝,估计第一是想探探下蛊的究竟是不是秦惑,第二,若是秦惑的话,把宝兴帝救醒,反而可以阻了秦惑计划前进的步伐。
他的反应和果决不谓不快。
方篱笙又道:“而且刚才宝兴帝醒来后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在事发前,他把秦惑送到门口后,他立即就感觉困倦,然后躺在床上,人就有些迷迷糊糊。他确实记得有一把匕首插向他胸口,可是那把匕首却是拿在他自己手中,他以为他是在做梦,下意识还是让那把匕首刺得偏了。再有,今日我能顺利找出那蛊虫所在,更是证明下蛊的人只有秦惑。现在宝兴帝嘴里不说,分明也对秦惑起了疑心,不然,他也不会决定废黜楚霸的太子之位。意思就是要让摆在明面上的楚明秋和太后去争去抢,不再把太子放在风口浪尖,被他们当作攻击的对象。所以宝兴帝才让你封了他腿上经脉,把他自己和太子都摆在弱者位置,就是在避其锋芒,以谋他图。”
“没错。”花著雨点头,“宝兴帝废黜太子,分明就是在保护太子。眼下好像是楚霸吃了亏,其实内里却给他减少了不少麻烦。如果楚霸不是太子了,暂且别人再不会对付他,宝兴帝这也算是缓兵之计。只是我们今日所做的确实算是救了楚霸,可是左右分析,于你又有什么好处?还要把自己弄得好像要归西了一样。”
方篱笙一笑,握住她的手,“我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不让秦惑势如破竹一样很快就拿下大泽。我已经预感到,他的权势越大,于我以及我们东临越是不利。在大泽,谁也无法预估他究竟安插了多少个像凤老将军这样掌着权柄的人,万一他哪日登高一呼,岂非是一呼百应?现在能阻他一阻,就尽量阻他一阻。”
这件事越是分析越是觉得秦惑的深不可测和可怕,花著雨实在不愿再深想下去,可是这等事并不是你不想就不存在的。她又疑惑道:“从你能给宝兴帝解蛊来看,完全可以肯定是秦惑下的蛊。可是你说阴玄派多年无有音信,秦惑作为天道宗的传承者,他又如何会这等术数?”
“这也是我在疑惑的地方,这个秦惑,他既然是天道宗的人,又为何会懂山阴派的巫蛊之术?”
“这确实是一件让人疑惑的事。”花著雨笑道:“而且现在皇上的蛊毒被解,最有疑惑的恐怕就是秦惑了,我估计,他是算准宝兴帝必死无疑的,结果却被我们救醒了。而他一直在我周边布局,这次恐怕要对我的医术重新估算一番了。”
方篱笙无奈道:“你还笑得出来?你还嫌秦惑对你的关注还不够多吗?”
“我可没这么想。”花著雨耸耸肩,不欲再讨论秦惑,于是转了话题道:“你刚才对老夫人说过几天把我送出京城的话,是真还是假?”
方篱笙注视着她,专注而幽深。花著雨不禁被他看得脸一红,嗔道:“我脸上长花了么?有什么好看的?”
方篱笙静静道:“从洪氏死的时候,我以为秦惑只是想找到所谓的天机图。可是后来发现永安堂掌柜的妻儿被骗到听政院,到秦惑无故把你扯入慈宁宫七日与你独自相处,再到老夫人深夜跑听政院,一直到今日秦惑亲口说,我把你带出京城试试看这句话为止,我忽然发现,他对你的目的越来越复杂。我怕我若是让你继续留在京城,他会把你拆裹入腹,连渣都不剩。”
花著雨一怔,“有这么严重吗?”
方篱笙伸手摩挲着她的脸,笑了笑,“我不知道那七日在慈宁宫中发生了什么,可是从后来秦惑又一次把你叫到听政院所谓的颂经一天一夜来看,他已经对你超乎想象的感兴趣。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我不把你送走,我担心你哪一日真跟他跑了。”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花著雨挑眉,“我可是有无心诀的人。”
“你别忘了,冥欢也是有无心诀的人,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他的踪迹。”方篱笙提醒。
一提到冥欢,花著雨顿时记起外面还有两个北冥使臣在等着,也不陪他吃酸醋了,起身道:“北冥使臣恐怕是想找你商量冥欢的事,如果你能走动的话,别让他们久等。”
方篱笙坐在榻上不动,半开玩笑道:“我总觉得你关心他人比关心我要多,我有点想生气的冲动。”
花著雨无奈地看着他,“你又不是小孩子,不应该如此幼稚。”
“不是小孩子没错,可是我是个男人。”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不要再管冥欢的事。”方篱笙说得很认真,“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冥欢。”
难道他这是在吃冥欢的醋?花著雨彻底无语,他吃醋的对象都不分年龄吗?当下没好气道:“我只是把冥欢当成弟弟,姐姐关心弟弟有什么不对?”
方篱笙几乎有些在耍无赖,“那你应该是把我当作丈夫,丈夫对妻子的义务就是挥去一切围在你身边的男性苍蝇。”
花著雨望着他,似在研究,似在审视。
良久,忽然一笑,“好吧,我知道你是在激我离开京城,请你不要拿这些无厘头的理由赶我。至今为止,我觉得你把我想得太弱了,好像一个随时需要你保护的宠物一般,你却忘了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你的保护,一样活得好好的。与其你每日这般提心吊胆,一时担心西齐的杀手,一时又担心秦惑出手,不如放开心让我自己来应付。你将会看到,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没用。”
方篱笙身体一震,她果然是心思通透的,居然能看清他心底里对她的担忧。没错,他是既担心西齐的杀手,又担心秦惑的出手,所以他才把自己张得像一个硬壳一般护在她周身。不顾家国,就是因为怕看到她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生生走远奔赴死亡。他害怕场景的重演,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却未料到,这些并不是她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