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这种地步吗?长公主一直都没有催促她,就算她儿子快死了,仍是在尊重她的决定。花著雨不由眼睛黯了黯,前世,她就因为是先天性心脏病,爷爷不知费尽多少心力才让她活蹦乱跳活到二十多岁,那种日日害怕她离开的心力折磨,没有一个人能得体会。结果,她还是躺到了医院,当看到爷爷背过身后流下的眼泪,焉知她又有多么的痛苦?
而长公主对黎司桐,又何尝不是?他们不过是皇权的牺牲品……
她掰开阿信的手,对掌柜果决道:“请带路吧。”
掌柜喜出望外,阿信拉住她,认真道:“七小姐真的不跟我走吗?”
“去回了太子,说我谢谢他的关心。这里,我会见机行事,让他不用担心。”花著雨淡道。
阿信盯着她坚毅的面容,默了一下,才道:“太子一再叮嘱以七小姐的安全为重,这个时候,应该是七小姐在哪里,我也在哪里。走吧。”
花著雨没有拒绝她,只是垂下眼,掩饰了眼底的热意。
两人随掌柜走出大堂,一进后院,就见松柏苍翠,繁花穿插,给人一种闹中取静清幽的感觉。不过稍一留神,便能发现宁静中暗带肃杀之气,恐怕是各个角落,隐匿了不少防卫暗哨。
察觉如此防卫,阿信暗松了口气,安平王府,毕竟曾是大泽之肱骨,百十年根基,收了爪牙,仍有利齿,些许小贼,绝难伤其一分。这也是她第一次目睹安平王府没落的真实实力。
掌柜带她们进得一间幽静的院落,与十多个精悍带刀护卫交换暗语后,便敲开了一扇木门。来开门的,竟然就是多日不见的大长公主。
“总算来了。”见到花著雨,她也不惊,神色虽说平静,但是她眼角凭添的几道细纹和鬓角的两缕白发已彻底道出了她的心力交瘁,犹如即将燃尽的蜡烛,不过是在凭着灯芯在发挥最后一丝残留的余热。
“他已经声嘶力竭,血脉喷胀,面目红肿,不知道就算来了大罗神仙,还能不能将他救活。”大长公主的话说得空旷而死寂,像是暗夜幽灵。
阿信和老掌柜被人禁在了外面,花著雨随着她往里间走去,沉声道:“之前我给他刺过一针,如果不取的话,他的病不应该短时间内成这样。是谁把那根针取了?”
大长公主僵硬的背脊停了一下,“第一御医说那根针的刺法有问题,如果不取,司桐将爆血而亡,尸骨无存……”
花著雨眼一眯,冷笑,果然是顾正凉,以他的医术,不可能不知道那根针所起的作用,而他依然起出那根针,恐怕亦是希望安平王府的最后一根独苗彻底断绝!
而以大长公主的识人之能,现在她不去求顾正凉,依然要自己过来,那么她自然清楚顾正凉的险恶用心。
昏暗而密闭的地下石室内,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四肢被小指粗的铁链捆锁着,脸上青筋突起,身上皮肤溃烂,哪里还能辨认出是之前那个纯洁无忧的弱质美少年?
躺在一堆烂絮中的黎司桐瞪圆眼睛微吐着舌头像一头野兽一样在喘着粗气,而他的眼角还在不时抽搐,时而翻着白眼,一副随时气拉不上来,就要翘辫子的样子。
花著雨一看情况危急,不由分说就急步上前,先是拿脉,再翻眼皮,看舌苔,最后再探他头颈两气交汇之处,良久,忽然回头道:“我来迟了一步,两气入脑纠缠,极难分离。不知道长公主府有没有一样毒物,若是有的话,倒还有一线希望。虽然风险很大,但是状况已是如此,我愿冒险一试!”
大长公主精神一振,“在你未来之前,我就已经为司桐搜集了天下不少奇珍之物以备不时之需。七小姐快说,究竟需要什么,东西都备在这里,只要有,随时可以挑选出来。”
随着她的视线,花著雨这才发现在一面石墙前,有用千年不朽的金丝楠木制就的一排木架,架子上或用罐或用坛或用金丝楠木或用白玉瓷装了不少东西。她近前一一掀开盖子一看,这些器物里装的居然是什么百年灵芝,千年人参,黄精凤凰胆等稀奇少见灵妙之物,更有可怖的冥火虫,东海蚰蜓,怒海潜沙里的千年珊瑚树,尸香魔芋花等等奇毒无比之物。再一细看,她所需要的长居沙漠地带的避日蝎也赫然在列,不禁咋舌,“长公主准备之齐全,实是罕见,光就这里的所有之物,已是一座城池难换。”
“这些不过都是身外之物,为了司桐的病,我愿倾其所有。看七小姐一眼能识得这些恐怕顾正凉也难识全之物,本宫心里就放心了。如果七小姐懂得善用此地之物,我相信,我家司桐一定能得救,此次……本宫终是没有找错人……”
“长公主言重了。我只能说是尽我所能……”
接下来,花著雨也不耽误时间,立即取了避日蝎,先取其头部毒汁涂于五根金针上,然后让人按住黎司桐,对长公主谨慎道:“稍后我必须凝聚全部心神,不能有一丝分心,所以请为我护法,绝不能有一丝差池,不然不仅我会被伤,世子可能真的就会爆血而亡,尸骨无存!”
长公主一扫室内十四个身着铁浮屠的护卫,绝然道:“七小姐只管施救,不说本宫这里防守如铁桶,苍蝇飞不进,就算有那超天本事的,除非是本宫死了,不然绝不会有人敢影响你们。”
花著雨点头,随即一脸凝重,就开始动手。她先在黎司桐头部五穴派毒针,紧跟着脱了他身上破衣,边拿脉,边手法沉稳地沿督脉而下,一步一步,派针将直至丹田。
时间在极速流转,她的动作越来越沉缓。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其实极为凶险,如若她不是全神贯注,就无法掌握避毒离析出来的极阴极阳之气。金针柔和而下,防止两气回反扑。而两气经过纠缠,初初分离时威力暴增,不以柔克刚,极难让其温驯服从。
而就在她一针扎向黎司桐神堂穴之时,神思稍偏,竟隐隐听到外院有惊呼声和喝斥声,随即有人长声喝道:“经查明,此地乃五毒教徒聚集之地,奉城防司令,捉拿谋逆叛乱邪教徒众,所有人原地受缚。抵抗者,擅闯者,逃逸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