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花著雨往桌前拉,花著雨也顺着他的意动了步子,方篱笙这才放开她,与她相对而坐。
“来,这可是长老交待熬了一晚益气补血的药膳粥,绝对让你吃了马上就活蹦乱跳起来,怒叔帮你盛一碗,快趁热吃吧。”
怒叔把一满碗粥放到花著雨面前,花著雨沉默了一下,说了句谢谢,果然拿起调羹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不是我不救太子,也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此事牵涉太广,如果莽撞行事,反而会像太子一样被人抓到把柄。有些事,当该要从长计议才行。”方篱笙叹惜一声,缓缓说道。
花著雨点了点头,抬头道:“是我太心急了,你当该也知道,太子于我有恩,何况昨日的事认真计较的话,也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所以说话有些口不择言,还望你不要在意。”
她这么说,倒好像真的服了软,方篱笙却不动声色,怒叔笑道:“这么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说话,你们看多好,以后可别再脸红脖子粗了。”
等把一碗粥吃完,花著雨挽起衣袖,受伤的左臂刚才被方篱笙一捏,恐怕是裂了,鲜血浸过纱布,染红了一大片。
怒叔忙体贴的又拿来药箱道:“长老帮七小姐包扎一下吧,可怜见的,怎么一捏就捏到了伤处,也不说轻点儿。”
方篱笙眯眼看他,容颜如画,眼神却微微发沉。
怒叔顿时捂住嘴巴,花著雨当没看见,亦把手臂伸到方篱笙面前,道:“是你捏的,你负责包扎。”
方篱笙不说话,手下还是动了起来,慢慢把带血的纱布拆了下来。
然而他准备侧身拿纱布的时候,花著雨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不顾胳膊上的鲜血长流,慢慢站了起来,“对不起,方长老,你告诉过我,只要我的拳头比你硬,我就可以离开。现在我的拳头不硬,可是我的毒却可以使你骨头发硬,想必我这样离开你会没有意见吧。”
看着她松开手迅速朝她的屋子奔去,回头又看到方篱笙掌心飞速漫延的黑气,吃惊地怒叔愕然大叫,“你怎么可以这么对长老?长老哪一点……”
“快扶住我。”方篱笙皱紧眉头道。
怒叔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方篱笙,大骇:“长老,你怎么样了?”
“他死不了。”从房间背出了包袱的花著雨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飞快地奔出了四合院,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怒叔冲她背影直叫唤,“你这没良心的,长老哪一点对不起你?要这么下毒手?”
直到听不到脚步声,方篱笙才忽然推开怒叔,一收痛苦之色,已缓缓站了起来,“怒叔,她处心积虑要走,就算要拦也拦不住,让她去吧。”
见他眉清目明,掌心根本不见任何古怪之色,怒叔又是愕然,“你没事?”
方篱笙眸光投向门外廷拔的苍松,清泉般的眼瞳渐渐浸染上难以言明夜色般的黑。
良久,才听他淡淡道:“她故意激我裂她伤口,就是为了刺我一根毒针。既然她花了如此多心思,我成全她便是。”
“可是她这一去就回不来怎么办?”
花著雨从四合院奔出来,一看下山路绵绵而长远,不由犯愁,靠两条腿走回去吗?
“七小姐是要离开吗?要不要坐我的马车?”
花著雨听声回头,却见高山面无表情的赶着马车过来,想上又有些忐忑,毕竟她刚才出手伤了他的主子,怕是他知道了会把她扔阴沟里解恨。
高山眼皮朝她挑了一下,“上来吧,是长老吩咐的,说一定要把七小姐平安送到想去的地方,绝不能把马车朝悬崖上赶。”
花著雨大窘,看来他已知道她伤人的事,依他的意思,他是想把她赶到悬崖上毁尸灭迹,如果不是方篱笙特意交待的话。
她干笑了一声,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登上马车,“那就有劳高山叔了,我要回国公府。”
高山没吭声,她也不在意,不过心里却对方篱笙暗道了一声抱歉。
不是她不知好歹,她也没有资格真的去埋怨他对太子出事的无动于衷,毕竟太子只是对她有恩,并不是对他有恩。他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子,就算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饰他手下人员对外界的掌控,但是他仍然只是一介商户之子。他身负重任,如果沾上皇权的争名夺利,恐怕最后受牵累的,不是他一人,而是他的家族成百上千条人命。
所以说,如果他没有别的用心的话,他的为人并不坏,昨日虽然一再说要惩罚她,她在梅花桩上确实也很辛苦,可是他不是一直装着看书在陪着她吗?甚至后来自找台阶的提前接她下来,她又如何看不明白?
而昨晚今晨他安排下面办事的人都未避开她,隐藏的深意怕是告诉她,他对她的坦诚。
这种含意让她无所适从,甚至感到一种令人惊惶的压力,这种感觉会让人不安,所以,她要有所动作。
刚才她故意恶语相向,恶言相行,也是她突然做出的一个决定。北冥王进京在即,如若她任承他教她骑射之术,若成,她必须得嫁。若不成,他必定遭殃。
两难。
与其这样,不若趁此机会与他划清界限,一可以帮楚霸洗脱嫌疑,二可以免去她嫁北冥王之苦,三可以让他不用担上教导不力的罪责。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浅一笑,掀起袖子看了看才裂的伤口,伤口本就很狰狞,这会儿更是已经血肉翻出,可怖得很。她也不管,径直打开视若珍宝的包袱,翻了又翻,终于选出几样毒物,就地取材,拿起一个纸镇就开始鼓捣起来。
高山在外面听到马车里面捶捶打打得带劲,也没在意。一路无话,约模一个时辰之后,马车行到了武国公府门前,他才敲门道:“七小姐,国公府到了。”
良久,他才见车帘掀开,然后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高山叔,麻烦你进国公府把我的丫头芍药叫出来,我这个样子,现在恐怕是没有办法进去了。”
高山听得一惊,探头一看,刚才都还活蹦的小姑娘,转眼竟是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本应该白净如玉的手背亦是漆黑一片,他吓得往后连退,惊呼道:“七小姐怎生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