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张学良和蒋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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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何成浚先介绍说:杨宇霆坚持亲日的路线,曾数次阻止张学良易帜。据说在一次双方摊牌的会谈中,杨宇霆趾高气扬地对张学良说:“你走你的中央路线,我走我的日本路线,两宝总有一宝押中,不是很好吗?”张学良为之愕然,当即反问:“如果是你的那一宝押中了呢?”对此,杨宇霆瞠目不知所对。事后,他又对常荫槐等人愤愤地说:“小六子这个阿斗羽毛未丰,就想冲天,我看他能飞到哪里去?”

何千里接着又介绍说:杨宇霆为了发泄对张学良将军的不满,决定于明年元月七日为其父庆祝七十岁生日。他的法库同乡好友李友兰知道此举易遭人嫉,于杨不利,主动地对杨说:“老太爷办寿,可以回法库去办,你如同意,由我主持一切。”杨坚决不允,并发出狂言:“我要大张旗鼓地办,请全国各路诸侯来沈阳为父做寿,让这个阿斗看看,是谁的声望高!”何千里说罢,与何成浚都取出了应邀为杨的父亲祝寿的大红请柬。

何成浚又报告说:张学良原意让杨宇霆当黑龙江省主席,以为疏远之计,但杨宇霆拒绝,只好改换常荫槐主黑。此二人为加强自己力量,借设立“黑省山林警备队”之名,扩编数万部队。据说端纳细心查访,获悉杨宇霆向捷克订购了三万步枪。他将来往的电报,以及常荫槐自铁路收入中付款的凭据一并交给了张学良。

张群听后一怔,觉得这条消息非同寻常,他暗自沉思了片刻,严肃地问:“对此,张学良作何反应?”

“他当即找了杨宇霆,质问:咱们兵工厂不是有的是步枪吗?”何成浚答道。

“杨宇霆又是怎样回答的呢?”张群追问。

“他承认其事,并说:没有人家的好啊!”何成浚又答道。

张群感到张学良和杨宇霆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谁先下手谁就是胜利者。为了推动张学良下决心除掉杨宇霆,他们又把突破口选在了杨宇霆为其父办七十大寿这件事上……

杨宇霆的公馆,位于小河沿附近的青云寺胡同。为了借排排场场的祝寿活动发泄其野心,杨宇霆沿街巷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真可谓是各路英雄好汉齐聚会。孙传芳、褚玉璞等前来祝寿不足为奇;令人注目的是,白崇禧的代表叶琪、唐生智的代表叶开鑫,以及前来庆典易帜的张群、李石曾、吴铁城、方本仁、何成浚、何千里等人也携带重礼凑热闹;至于辽宁、吉林、黑龙江、热河四省的文武百官几乎无一不到……这无疑在张学良愤激的心上又捅了一刀!

元月七日的上午,张学良刚刚用过早点,尚未更换礼服、准备贺礼,为杨宇霆的父亲祝寿去,副官谭海一步闯了进来,没头没脑地报告:“总司令!您再不发火啊,弟兄们就都造反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塌不下来,慢慢说嘛。”张学良不慌不忙地说。

“您可真沉得住气!”接着,谭海讲了杨公馆贺客盈门,大元帅府无人问津,以及听来的有关杨宇霆、常荫槐图谋不轨,大有取张学良而代之的传闻。最后,他气愤地说:“人家都把屠刀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可总司令您哪,还说仇家是好人!”

张学良的内心何尝不矛盾、痛苦啊!但真的要动手除掉杨宇霆、常荫槐这些父执辈的老将,决心也不是那么好下的。况且,他还有一位善良的夫人于凤至扯后腿呢!他作为政治家,懂得这种事不能扩散,万一传到杨宇霆和常荫槐这些人的耳朵里,事情就要起变化。所以他极其严厉地说:

“传我的命令:再有议论此事者,杀无赦!”

谭海完全惊呆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张学良趋近一步,语意双关地说:“告诉弟兄们,从现在起,你们只听从我的命令。下去吧!”

谭海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转身退下。少顷,他又匆忙走进来报告:“总司令!辅帅到。”

所谓辅帅,就是张学良的老把叔张作相。他对张作霖最忠,对张学良最诚,毫无权欲,只想辅佐张学良承继大业,对得起死去的盟兄张作霖。今天,令张学良起疑的是,老把叔理应去杨公馆祝寿,为何到此看我呢?难道有什么机密大事相告?他匆忙换好礼服,和于凤至一起迎出楼门,一人挽着张作相一只胳膊,格外亲热地搀进客厅。于凤至敬献上香茗以后,张学良谦恭地说:

“辅帅莅临,一定有大事指教侄儿。”

“汉卿啊!”张作相唏嘘长叹了一声,旋即讲出他和常荫槐等人一起去杨公馆拜寿,杨宇霆在闲谈之中直呼张学良的乳名小六子,并恶意中伤,称之为阿斗。更有甚者,高谈东北前途,实堪忧虑。他再次愤慨地叹了口气:“司马昭之心哟——路人皆知!他邻葛的用意,还不清清楚楚吗?”

东北的高级将领,无人不晓张学良重礼仪,彼此的称谓是很有说道的。张学良称于凤至夫人为“大姐”,于夫人称他为“小爷”。他要求部属只称他不同时期的职务;而父执辈的重臣叫他汉卿,直呼乳名“小六子”的只张作霖一人,其他人谁也不敢。今天,杨宇霆不仅当众叫他“小六子”,而且还以“阿斗”视之,他怎能不顿生怒火呢!然而,半年多以来,他已经由火气鼎盛的青年将军,磨炼成一位善于控制情感的政治家了。他清楚地知道,时下的主要矛盾,不是称谓这类的小事,而是有没有人和杨宇霆呼应,甚至兴风作浪。他低沉地问:“常荫槐这些人,当时又作何表现呢?”

“他毫无顾忌地说:依我之见,咱们明天都捧邻葛吧!”张作相扫了一眼张学良那震怒不已的表情,“我听后大惊,应付了几句,就驱车赶到你这儿来了。”

张学良习惯地背剪起双手,眉宇紧蹙地凝视前方,许久没有说一句话。

张作相毕竟是戎马半生的人啦,他走到张学良的面前,小声且又严肃地说:“汉卿!在王冠与皇位面前是不讲友情的。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张学良只是深沉地点了点头。

面对这严酷的现实,于凤至那颗善良的心犹如捅了一刀子,自知其痛,而没有解决的办法。这时,院外传来了春节前夕孩子们放鞭炮的响声,她下意识地想到了杨公馆祝寿的热闹场面,她犹豫不决地问:“小爷!我们还去杨府拜寿吗?”

“要去!”张学良那阴霾的脸上突然闪现出了冷漠的笑意,“而且还要备一份厚礼!”

张学良为探明虚实,偕夫人于凤至来到杨公馆拜寿。正如当事人记述的那样:“小河沿车水马龙,盛况为沈阳向所未有。蒋介石、白崇禧、阎锡山以及广东、四川等地方实力派系都派有代表来沈祝贺。日本政界要人亦派有代表前来。东北地方官吏更不消说了。庆寿之日,张学良前往祝寿,杨以普通礼节相待,与一般宾客无异。不仅杨之一举一动傲然以东北第一领袖自居,来自全国各地的贺客,对杨亦恭维备至,谀杨是东北众望所归的人物。张目睹这些情景,岂所能堪?当日观剧席上,张始终以手支颐,若有所思,其心情之苦闷,可想而知。”或许是触景生情的缘故吧,他再次想起了林权助男爵说的这段话:“今天的东北实际情况,同我们日本当年幕府时期德川家康时代很相似。”事后,他曾向友人讲了下面这段话:“当时我也参加了祝寿,不断在想,假如杨、常取我而代之,可以兵不血刃掌握东北政权,莫非林权助说的就是这种情景吗?我应该怎样来自处呢!我是等待如秀吉之子那样为德川所杀呢,还是先把他除掉?……”

还是在这一天——一月七日,张群等人又赶往大帅府,历经一番谋划,正式成立东北政务委员会,把张学良推上了主席的宝座。但这并没有给张学良带来丝毫的欢欣。除去杨宇霆、常荫槐等人觊觎他手中的军政大权而外,日本也不甘心阻止“易帜”的失败,以强硬的外交手段,要张学良承担其父时代签署的一切密约,尤其是由杨宇霆私自秘密签署的所谓修建满蒙新五路的要求。对此,张学良大伤脑筋。翌日深夜,端纳悄悄地走进大帅府,诡秘地问:“汉卿!听说町野武马顾问到了奉天,他来拜会过你吗?”

张学良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

“他在杨公馆可是整整地呆了一天啦,这你都清楚吧?”

张学良分外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晓得町野顾问此行的目的吗?”

“估计是为满蒙新五条路线的修建而来。”

“像这样重大的外交问题,谁授权杨宇霆代表贵国政府和町野谈判的?”

张学良显然估计到了什么,他没有详加说明,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他满口答应了町野的要求。”端纳望着沉默不语的张学良,愤慨地质问,“他为何敢于如此公然越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