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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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枯叶旋舞(1)

破坏有时很需要,有时很恼人。刘宝库计划好的美妙的事情,忽然刮断的风筝一样,眼巴巴地飞走。

本田轿车出了城,钻进山沟,不是罂粟沟。方向上看,南辕北辙。盘山市城区在两条沟中间,像刚从诞生生命的地方出来。

那所房子在树丛中,这样的房子有多座,因此并不扎眼,但是刘宝库从没来过。

“这是哪儿?”

“狼窝。”张扬说。

“开什么玩笑,狼窝?”刘宝库如坠云里雾里。

张扬走在前边,他批评说:“你对女人的下半身用的功夫太多,其他事情成了两耳不闻,连狼窝你都不知道,孤陋寡闻。”

矿上装炸药、雷管的地方是白狼洞,再没听说附近地区有叫狼窝的呀,刘宝库想不明白。

“坐吧。”张扬说。

刘宝库坐在沙发上,见烟灰缸里一根烟蒂冒着烟。张扬不抽烟,谁呢?他的目光扫遍屋子。

“老板刚走。”张扬说。

刘宝库给冷风袭击了似的一激灵。

“二战时期,希特勒的一个指挥部叫狼窝。”张扬没再往下说,他找刘宝库不是谈二战的,他说,“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啊!”刘宝库大惊失色,问:“又出什么事,扬哥?”

“刑警支队长海小安去调查郭德学,雪里的孩子埋不住了。”张扬眉头蹙着,他说,“刑警弄清尸源小菜一碟。先不说这些,你说将军岭吧。”

“村子没有动静。”刘宝库讲了他了解到的情况,他说,“村民只知道葛大眼带人外出挖煤,具体在什么地方挖煤,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

“看来葛大眼这伙矿工起不了屁儿(捣蛋,起刺儿)。”刘宝库似乎放心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村子现在没人知道,不等于以后不知道。”张扬永保较高的警惕,是经验的积累,还是吃亏的教训?总之,一只掉过陷阱的动物,会绕过陷阱走。

“葛大眼在村子口碑一般,没人在意他的生死。”刘宝库说。

“十三人死在卐井里,他们都是孤老棒子绝后气(无儿无后)?长时间没消息,他们不找?”张扬责备他,说,“大意失荆州啊。”

刘宝库不以为然,关注鬼脸砬子煤矿的程度和张扬不一样,他总把自己看成木偶,木偶不会思考,也用不着思考,操纵者怎么摆弄你怎么动作。因此,他只看到眼前三寸远。

“世事难料啊,谁知还会冒出什么麻烦来呀。”张扬说,“谁能想到刑警盯上郭德学,支队长亲自去调查。”

“他们查到了什么?”刘宝库问。

“现在还不知道。”张扬说,“郭德学的事最难整,他的老婆来矿上找人,闹扯大了,我们不好收拾。”

“老板的意思呢?”

“老板,老板,老板事必恭亲,要我们干什么?”张扬说火就火了,他挨了老板骂刘宝库不知道。

“扬哥,”刘宝库说,“只要一口咬定郭德学不在我们矿,从没雇用过叫郭德学的农民工。”

“她手上要有证据呢?”

“卐井都炸了,她有辙吗?”

“警方弄清无名尸体是郭德学,他妻子宋雅杰……”

“扬哥你说郭德学的老婆叫宋雅杰?”刘宝库触电似地跳起来,“没搞错?”

“徐主任对我说的。”

“老徐做事从来都很准成(准确)。”

“你不用怀疑徐主任。”张扬问:“好像你认识宋雅杰?”

“十多年前,有一个人贩子叫宋雅杰。我配合海小安去抓她,不料她逃脱了,丢下一个女孩。”刘宝库讲他当警察时经历的事。

“噢,巧啦。”

“我们可以借刀杀人。”刘宝库说把宋雅杰的信息透露给警方,她很快就会被捕,投进大牢。

张扬思量,说:“不行。”

刘宝库搞不懂张扬为什么说不行。

“你想啊,警察审讯她,她要说出来鬼脸砬子煤矿找丈夫。你当过警察你清楚,抓住这条线索查下去……”

张扬讲得有道理,十分有道理。

“那怎么办?”刘宝库没章程。

“宋雅杰的事你先别管了。”张扬转入正题,他说,“今天找你来,了解一个人。”

“谁?”

“许俏俏。”

听此,刘宝库心里一抖。

“她以前做什么的?”

“歌厅唱歌。”

张扬流露出轻蔑的目光,他说:“怎么给你当的秘书?”

“招聘的。”

“以前你不是有两个秘书吗?”张扬问。

“不可心,一个心眼太多,老问矿上的事,我怕出事;第二个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抽烟,满嘴烟油子味儿。”

“你用秘书,不是找情人……”张扬说,“走马灯似地换,秘书又不是衣服。”

刘宝库找到依据:“有一部电视剧,那个曹老板挑选了十八个秘书,我才三个。”

“啊,你委屈,你找少啦是不是?”张扬说噎人的话,说,“要想多找女人,你到妓院当大茶壶去。”

大茶壶,久远年代的一种人的特称。妓院里的老鸨子(妈咪)养一个相好的男人在身边,他即是管教妓女的打手,有的是老鸨子的丈夫,他整日胳膊挽着把大茶壶,借给客人倒水,在走廊里走动,监视姑娘们接客,人称大茶壶。

“大茶壶随便糟蹋妓女。”张扬说。

“扬哥,你尽派我美差。”刘宝库自嘲,以此给对方消气。

张扬见刘宝库奴颜婢膝,立马想到狗和奴才。许多时候,狗和奴才是分不开的。他问:“许俏俏到你身边后,有什么反常吗?”

刘宝库说没有。

“和外人接触没?”

刘宝库说也没有。

“最近呢?”

“更没有,她时刻在我身边……很少出屋。”刘宝库觉着张扬一惊一乍的。许俏俏充其量是一名有点主见的女孩,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呀?卐井透水、死人、赶郭德学的尸体,宗宗件件与她毫不相干。

看人入木三分,刘宝库的心理活动张扬给看出来了。他说:“间谍的脸上也写字?”

“扬哥说许俏俏是间谍?”

“目前不能肯定,但凭我多年的经验,许俏俏雾气糟糟的。”张扬说,“你的眼神不对。”

刘宝库神情迷惘。

“你心里不用画魂儿(犯疑),许俏俏身上的事绝不是清汤寡水。”张扬说,“我问你,见没见她和一个大洋马来往?”

大洋马?本地话大洋马是指人高马大的女人。刘宝库没见过大洋马,矿上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女人。

“装束上看,是风尘女子。”张扬说得有鼻子有眼很具体了,他说,“那女人腿很长,脑袋却很小。”

“没见过。”刘宝库说。

“我去了孤儿院。”陈慧敏说。

海小安望着继母,不知道她去孤儿院干什么。

“我去问丛众。”她说。

“妈你……”海小安疑惑。

“小安,丛众是你送过去的?”

“是。”

“我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海小安说了一遍抓人贩子宋雅杰的经过。

“宋雅杰是真名?”陈慧敏问。

“是真名。”

“你见过她吗?”她说,“比如近距离。”

海小安说他们化妆到宾馆,监视她一周。

“你等一下。”陈慧敏起身到壁柜前,取出一本影集,翻到一页手捧着到海小安面前,说,“你看她是谁?”

“是她,宋雅杰。”海小安惊讶。

“看准啦?”她不放心地问。

“没错儿,就是宋雅杰。”海小安问:“妈,你怎么有她的照片?”

“她是咱家的保姆。”陈慧敏说,“你在爷爷家时,家里雇用一名保姆,就是这个宋雅杰。”

“哦,她在咱们家做过保姆。”海小安产生疑惑,说,“那个丛众是怎么回事。”

陈慧敏望眼门,门开着缝,她说:“小安,你关上门。”

海小安去关上门,回头见继母揩眼角。

“妈。”

“小安,有一个秘密该告诉你啦。”陈慧敏语调很沉,她说,“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始终没跟你说的原因,是难以启齿。”

海小安给陈慧敏倒一杯水。

“丛众是你妹妹,叫海螺。”

“啊!”海小安惊诧,男主人与小保姆之间发生的龌龊的事,别发生在海家啊。他问:“她不是宋雅杰的女儿吗?”

“三分之一。”陈慧敏说。

这是一个怎样的数字,三分之一怎么算出来的?生孩子开天辟地以来,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事,第三者只能破坏、插足什么的。宋雅杰怎么成的三分之一?谁又是那三分之二,不会是爸爸、妈妈吧?海小安不敢想下去。

还是难以启齿,陈慧敏沉默。这给了海小安思考的机会,他在想所闻的事:一本叫《生命谎言》的书,写了一个借腹生子的故事。另一事件是上海×××法院,审结一桩借卵生子案件。目前,虽然借腹、借卵时有发生,但是不合法。

“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十多年前做下了。”陈慧敏开口,难为情的样子,说,“当时我和你爸都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我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也算万般无奈,接受别人的建议,选择了借卵。”

至此,海小安明白了三分之一都是谁了。

“问题出在宋雅杰变卦上。”陈慧敏说。

宋雅杰的变卦不但海建设夫妇想不到,宋雅杰也没想到。之初,宋雅杰本着报恩,别说陈阿姨要借一个卵,就是一个肾,她也毫不犹豫地捐献。问题恰恰不是肾,是一个可以制造生命的东西,顺利地制造出来了,且完美无缺。

之初,宋雅杰是帮助人家带孩子,以保姆的身份。哄海螺睡觉,有时抱在怀里,肌肤相亲,感情就产生了,不仅仅如此,血脉的亲情相连,她改变了初衷。

“当初不该让她接触海螺。”陈慧敏还为当时的行为后悔,大概这是世界上最有苦难言的后悔莫及。

“海螺多大?”海小安问。

“几个月大。”陈慧敏说,“宋雅杰趁着大雨天,抱走海螺。”

“没报警?”海小安问。

“这种事怎么报警,传扬出去,丢面子的是我们。所以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啊!”陈慧敏说,“上帝可怜天下父母心,安排海螺以另一种形式回家来,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是小全怎么办?他知道了吗?”

“没有告诉他,必须先告诉他的身世,再说海螺。”陈慧敏说,“你爸也是这意思。”

“奶奶,吃煎鲇鱼!”船船喊。

“先别对周蓉说这些。”陈慧敏嘱咐一句,说,“走小安,吃饭去。”

饭后,海建设把海小安单独叫到一个房间,关上门说话。

“你妈妈都对你说了?”海建设猜测出陈慧敏对儿子说什么。

“爸,什么时候认妹妹?”海小安问。

海建设没表态,征求儿子意见:“你觉得快相认好,还是慢相认好?”

“妈妈心很急,恨不得立马就认。”海小安说,“她今天去了孤儿院,这件事很快就会在社会上传开。以我的看法,早些相认也好。”

“关键是小全啊!”海建设叹然,“海螺回来对海家来说是团圆,对小全呢,是缺破碎。一下变成了养子,也太残酷。”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海小安说。

“小安,还是由你来和他说。”

“我?”

“怎么?哦,你很忙,那往后推一推。”海建设才要接近和儿子谈话的主题,“那个无名尸体尸源没找到?”

“没有。”

“外边传言你们对鬼脸砬子煤矿卐井有怀疑?”海建设观察儿子的反应,像似做某种化学试验,逐渐加大剂量看反应结果,说,“对我们安监局炸井,警方有看法吧?”

“没有。”海小安回答得很有分寸,案子没正式告破前,所有细节都不能向外透露的,这是纪律。

海建设清楚儿子是忠于职守的警察,想从他这里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不是很容易,或者说根本得不到。

腿长脑袋小和袋鼠差不多的女人刘宝库的确没见过,他说:“许俏俏我可以打保票,没问题。”

“算了吧,你根本看不住她。”张扬说,“枕边陌生人。”

说许俏俏是枕边陌生人,刘宝库打心里往外不服。他发现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往好听上说一点,忠贞不渝。许俏俏来到身边,春天就来临了,空荡荡的别墅给幸福塞满。

“你像火炭儿,滚热滚热的。”刘宝库一直这般感觉,谁说什么他都认为是这样。他开始揣摩张扬把许俏俏怎么办,试探性地说:“我辞退许俏俏。”

“为什么?”张扬问。

“扬哥怀疑她,我只好忍痛割爱。”刘宝库心口不一地说。

“别割。”张扬摆摆手。

“这我就不懂了扬哥,既然她不可靠,开了她为了肃清异己……”刘宝库越说越像那么回事。

“留着,异己真得留着。”张扬说。

“请扬哥指点迷津。”

“你想啊,她和我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跑到你身边卧底,肯定为某个集团做事。”

“扬哥,你说得我头发茬发麻,浑身冷。”刘宝库说,夸张一下打冷战,“我不是和美女蛇同床共枕么。”

“那样也好,你会变得聪明。”张扬说,“老板的意思,你不露声色的暗中观察,尽量给许俏俏一些单独外出的机会。你明白吗?”

老板的话,刘宝库总得动脑子想一想。

“明白你的任务啦?放长线钓大鱼,目的是发现她的同伙。”张扬详尽布置一番。

“郭德学的老婆怎么办?”刘宝库问,明天他去办公室,她就可能朝矿长要人。

“这你不用担心。”张扬说。

“可是她……”

“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可是。”张扬眼里充满杀气。

刘宝库听到杀手瘆人的脚步声。

“我怀疑许俏俏和李作明是一伙的。”张扬语出惊人。

“风马牛不相及。”刘宝库不信。

张扬说他派四黑子跟踪过李作明,见他们在一起说什么。

“那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