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场游戏一场梦(珍藏一生的经典散文)
2607000000042

第42章 怀念米米

那天,坐在出租车里,突然看见前面的车轮下翻滚出一个白色的绒团来,司机一脚踏下了刹车,是一条狗。

川流不息的车辆从车窗两旁划过。

这一刻,前面的路空出了一大段,后面一长串的汽车不得不停了下来。那一团白色绒状的东西软软地瘫在路的中央,一个十八岁的男孩不顾一切的冲过了车流,我“啊!”了一声,心蹦了出来。男孩在一片无声的世界中,抱起了那团柔柔的坍塌的洁白的绒团……他的头深深地埋进了绒团之中。

这一瞬间,男孩和狗给了我凄美的忧伤,把我带进了一个痛苦甜蜜的回忆。

我下了车,让北方的寒冷渗进怀念。

十年前,朋友送了件生日礼物给我,一个漂亮的盒子。当我打开时,看到的竟是黑绒绒的一条小狗,黑得非常纯洁,小得非常可爱。

两只圆溜的小眼睛好奇望着我,嘴里发出细细的“嗷嗷”地叫声,像个待哺的婴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纯黑的小狗,我发现它的四只脚比一般的哈巴狗要粗壮得多,就问朋友会不会长得大,朋友说不会,它只是一条普通的哈巴狗。

我放下心来,忙着给它弄吃的,给它取名字。

朋友说跟施瓦辛格姓吧,叫阿偌。

不行,阳刚气太重了,施瓦辛格威猛强大,这小东西怎么能与之相比呢。叫它点点吧,可是邻居家的小孩也叫点点,不太好。想了好久,我决定叫它米米,物以稀为贵,一颗黑米。就这样,米米和我形影不离了。

米米的性格安静、稳重,很少大呼小叫,聪明而有灵性,能听懂我的语言。

在它玩皮捣乱的时候,只要我责怪地哼一声,或举手威胁,它都会躲起来或在我的面前摇头摆尾地做讨好相。然而,几个月过去了,米米却让我不安起来,它长得太快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米米原来是藏狗和西德狼狗的混血儿。

它换了毛,全身黝黑发亮像黑缎般珍贵。在它的脑门和胸前却各点一绰雪白,上下如洒落的两颗大米,米米也就是米米了。

尽管它一年之后,犹如一个潇洒英俊的王子,它的强悍、勇猛,丝毫不逊于施瓦辛格,我依然叫它米米。只是它的高大和野性的外表威胁着左邻右舍,给米米找个好的去处就成了我的心病。

终于,一个在郊县的朋友建了个厂,他想让米米去厂里守夜,而且保证会对米米好的。

我同意了,在那样随意的一个下午,米米被带走了,它不知道会被带向何方,它不知道我们这一别就是三年。我甚至没有送它出门,转身回屋竟轻松了许多。

当然,没了米米我有许多的不习惯,没有了那双期待的眼睛,没有了忠诚的守护,没有了脚下温柔的依偎,没有了一窜而起的活泼逗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淡忘了这一切,淡忘了米米。

三年过去了,我到这个朋友那里去玩了几天。走的时候应朋友之邀,去看看他的工厂,到了厂门,突然一阵“汪汪”的狗叫声传来。

声音无比的洪亮,使我为之一震,难道是米米?

“嘿,你的狗太凶了,它的名气比我的工厂还要出名,野蛮得不认任何人,连养它的人都不敢靠近它。”

真的是米米。在门卫后面的一个敞棚下,米米气宇轩昂的看着我们一行人,健壮的身躯将套在脖子上的铁链绷得直直的。

正欲上前,朋友一把拉住我。“它会咬你。”

怎么会呢?未等我作出更多的反应,米米就粗野地叫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凶猛,显得急躁无比,铁链不断发出“哗哗”的响声。

看到失去自由的米米,我的心被揪了起来,太残忍了。我不想再看它,它已不是原来那个温顺的米米了,我们刚转身走了几步,一声长长的嗷鸣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回头,我惊呆了,米米流泪了,眼泪湿沾了两行黝黑的皮毛。它望着我,又发出了低沉的哀鸣,我挣脱朋友的拉拽,奔了过去。我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我的米米,米米又狂叫起来,它立起,两只前脚在空中向我扑来。

这一刻,我明白了米米没有忘记我,纵然被它咬伤,我也要它知道,我是爱它的。

我们终于靠近了,米米扑进了我的怀里,头在我的胸前热烈的顶撞着,“嗷嗷”的呜鸣使我想起了那个漂亮的盒子。

我拥抱着米米,抚摸着它的头,沮水滴落在米米光洁黑亮的皮毛上……

朋友们紧张、惊呆的表情恢复过来,被我和米米的重逢深深的感动了。

他们都围了过来,抚摸它的头、它的身体,不可思意的议论着,被我的米米,我的狗,一次又一次地感动着。

后来,我决定带走米米,带回我母亲那里。

母亲家有个院子,留下米米是没有问题的。

家里人依然害怕米米原始的野性,只好将它关进笼子里喂养,这样我基本上一两个月就可以见到米米。

米米非常通人性,似乎它也知道,家人和我的一种亲情,它学会了安静和期待。

但这样的时间并不长久,米米不知误吃了什么,它中了毒。家人围着它不知所措,他们盼着我回去,四十天以后我回去了。

米米将吃过的东西又吐了出来,它越来越瘦了,它没了精神,它站立不稳。

米米在痛苦和死亡中挣扎,它彻底地站不起来了,它不吃不喝。皮毛没有了光亮,包着骨头坍塌在那里,家人给了它彻底的自由,但它站不起来,走不动了。好几次,以为它死了,一摸,它便睁开了无力的眼睛。它就这样撑着,一直撑着。

突然,这一天,米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艰难地一步一倒地走向门边。

母亲不解地看着这条形销骨立的狗,心想由它去吧,正欲为它开门,我推门而人了。米米倒在了我的脚边,它的头枕在我的脚背上,我蹲下,我不敢相信,这是我的米米。我摸着它的头,摸着它干涩的皮毛,感受着它坚硬的骨头。

“米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嘛,妈……”

我惊慌地叫了起来,母亲就站在我和米米的身边,母亲的双眼含着泪水。

“它等你四十多天了,……”

米米,我的米米。在我抚摸它的时候,它张开了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滚了出来,全身可能就剩这一滴泪水可以给我了。我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我无力的跪在了米米的身旁。米米,我的米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