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宋八大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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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穷乡僻壤的县太爷

韩愈因上疏论天旱人饥,触怒权奸李实,被贬为阳山令。此事牵连好友张署,被贬为临武令。阳山属于连州(今属广东省),临武属于郴州(今属湖南省)。二州相连,唐时均属江南西道,而两县相距则不足二百里。

由于朝廷逼迫,二人匆忙登程。在一个严寒的冬日,二人出长安东门,经蓝田县入商山,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贬途跋涉。

这一路,二人备尝艰辛:由蓝田入商山,山高路险,大雪弥漫。“褰衣步推马,颠蹶退且复。”严冬苦寒,举步维艰。“岁弊寒凶,雪虐风饕,颠于马下,我泗君号。”(《祭河南张员外文》)这两位读书做官的人哪受过这份罪?过洞庭,渡湘水,风涛连天;登九疑,过五岭,鸟兽吟嚎,这二位又何曾经历过如此惊吓?经过四个月的奔波,九死一生,到达阳山。

韩愈幼年时曾随兄嫂在韶州(今广东省韶关市)生活过一段时间。但这阳山比韶州还要靠南,地方也更加荒僻。据韩愈在《送区册序》中描写:“阳山,天下之穷处也,陆有丘陵之险,虎豹之虞,江流悍急”,显然是穷山恶水之地;“县郭无居民,官无丞、尉,夹江荒茅篁竹之间,小吏十余家,皆鸟言夷面。始至,言语不通,画地为字,然后可告以租赋,奉期约。”县城不像县城,官吏不像官吏。别处都是县令之下有县丞、县尉,而在这里却是韩愈集令、丞、尉职责于一身;由于语言不通,只能“画地为字”进行交流,向官吏们传达“收租赋,奉期约”的任务。这个汉武帝时才建立的小县之荒蛮落后,于此可见一斑。同时,生活环境也相当恶劣:“下床畏蛇食畏药,海气湿蛰熏腥臊”。(《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江氛岭祲(jìn,妖气)昏若凝,一蛇两头未见曾。怪鸟鸣唤令人憎,蛊虫群飞夜扑灯。”(《永贞行》)异鸟怪兽,瘴烟毒气,使其衣食住行颇不适应。贞元二十年冬,韩愈和张署曾于两县邻界处又一次约见,“一夕相语”。韩愈后来回忆当时的情景:“枕臂倚眠,加余以股。仆来言告,虎入厩处。无敢惊逐,以我(méng,驴子)去。”两位县太爷夜间枕臂相依而眠,显然不是什么高级宾馆;半夜老虎入厩,竟然把韩愈所骑的驴叼走了。县太爷没有骑马坐轿,只能骑驴,而驴又被老虎吃掉,显然不是贪官,而作为县太爷,物质条件的匮乏,生活环境之狼狈,自然不难想象。

韩愈蒙冤至此,此地又如此荒蛮落后,使他的心情很不好。但日子一久,情绪慢慢平静下来。阳山宜人的山水风景,颇使喜欢山水的韩愈愉悦,而新交的众多朋友,也使他逐渐远离了孤独寂寞。他在《县斋读书》一诗中对其生活有具体描述:“出宰山水县,读书松桂林。萧条捐末事,邂逅得初心。哀狖醒俗耳,清泉洁尘襟。诗成有共赋,酒熟无孤斟。”在这佳山丽水之中,读书,垂钓,游山戏水,与朋友饮酒赋诗,又少俗务打扰,日子过得倒也潇洒。当然,有个问题需要说明一下:这里既然贫穷落后,未经开化,韩愈何来的诗酒之乐?原来韩愈是个很会生活的人,是一个感情世界非常丰富的人,也是一个很有凝聚力的人。一方面他自己能够充分利用大自然的恩赐,独享山水之乐,读书、著文排遣苦闷;另一方面,凭他的文名和人格魅力,很快在他的身边聚合了一帮新朋友:南海(今广州市一带)青年区册,听说韩愈被贬阳山,第一个乘舟来向韩愈求教,韩愈以礼待之,二人相处甚好;郴州青年区弘,到阳山得韩愈教诲后,一直矢志不移地追随韩愈;笃志于学问文章的青年窦存亮,听说韩愈抵达阳山,“乃乘不测之舟,入无人之地”,来到韩愈身边;任侠豪放的青年刘师命,听说韩愈被贬阳山,也来投奔,除此之外,连州、郴州就近慕名而来的更不在少数;同时一些佛徒如惠师、灵师等,亦与韩愈往还。

韩愈从贞元二十年(804)四月上任,到贞元二十一年夏秋之间离任,在阳山县令任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但却深得阳山百姓的爱戴。韩愈在阳山的具体政绩,史籍没有记载,韩愈自己也没有炫耀过,但我们从阳山百姓对韩愈的态度和评价上,可以看出韩愈在阳山并未因这里落后而不作为。

韩愈在这里广交朋友,对年轻学子因材施教,使他们受益匪浅。据《阳山县志》记载,在阳山县城北而里处,有座“贤令山”,亦称“牧民山”,此山的命名竟然是因韩愈当年曾读书于此的缘故。一座无名小山,因有韩愈的读书台而得名,足见阳山百姓对韩愈的爱戴。我们也就不难推知:关心教育,兴办学校,肯定是韩愈在阳山的主要惠政之一。

另据《新唐书·韩愈传》载,“贬阳山令,有爱在民。民生子,多以其姓字之。”这更是对韩愈在阳山政绩的无评之评。虽没有说韩愈具体有何德政,百姓具体如何褒扬,但仅凭百姓用韩愈的姓给孩子取名这一点,我们即可推知韩愈是一位恪尽职守,勤于官务,关心百姓疾苦,深得民心的地方官。在任时间不长,能享受百姓如此厚爱和尊敬的地方官员,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韩愈在阳山,为官一任,遗惠一方。评价自在百姓心中,而英名永传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