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唐宋八大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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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抗颜为师

唐代是一个十分开放的社会,文化和文学都十分繁荣,但也有一种极坏的风气,就是在士大夫中有一种耻于从师求学的狂妄风气。

贞元十八年(802),韩愈出任国子监的四门博士。四门学的学生兼有下层贵族和平民的子弟,而“博士”只是一个学官,为从七品上,地位和待遇都不高。韩愈对此并不太满意,因为离他“以救世为事”的理想目标差距太远,但他是一个忠于职守的人,对这个教授的工作还是尽心竭力的。

由于韩愈的文名日渐远扬,又在京城这人文中心任学官,所以国子监的学生,以致社会上的青年人,来向他请教的越来越多,而韩愈则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有信必回,对年轻人如何进德修业、写作古文等,都是循循善诱,谆谆教诲。他的弟子中多是年轻的晚辈,但也有和他“年相若”,甚至年长于他的,但韩愈对凡是登门求教者,一律称为弟子,从不避讳师弟子的名分,而这无疑触犯了社会上那些耻于以弟子自居人的信条。于是就有人起来攻击韩愈。韩愈深感有整顿一下这种不良风气的必要,于是写下了《师说》一文,这一下就招来了更为强烈的攻击和谩骂。当时的情况,柳宗元在《答韦中立论师道书》中有生动的记载:“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辱,收招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群怪聚骂(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责怪和谩骂),指目牵引(用手指画、递眼色、互相拉衣角以示意),而增与为言辞(添油加醋恶意评论),愈以是得狂名(被认为是疯子)。”

韩愈理直气壮当老师,写了一篇劝人从师求学的文章,竟遭到如此激烈的攻击和谩骂,其根本原因是他的言行与当时的社会陋习背道而驰。韩愈在《师说》一文中针对社会积弊,系统地阐述了为师之道、求学之道、师弟子关系等观念。

文章一开头就指出:“古之学者必有师。”接着就明确提出择师的标准,或者说是老师的职责:“师者,所以传道(传授儒家的思想、学说)、受业(传授学业知识)、解惑(解答道、业两方面的疑难问题)也。”并进一步指出:“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有惑则必从师,充分肯定了从师求学的必要。

文章针对社会上对老师长幼、贵贱的议论,明确提出了“吾师道也”的观点,“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即是说,不分地位贵贱,年岁长幼,谁掌握了“道”,谁就可以为师。

文章接着又严厉批评了社会上的不良风气:古之圣人犹“从师而问焉”,而“今之众人,其下圣人也远矣,而耻于从师”;让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而自己“道”之不知,“惑”之不解,则不从师;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而士大夫之族则找种种借口不从师,其“智”反在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之下。

文章又说“圣人无常师”。孔子是圣人,犹且“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并以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名言来议论:“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老师不必处处都比学生强,学生不必处处都不如老师,谁有“道”“业”方面之长,谁就是老师。

文章最后又表彰了乐于从师求学的弟子李蟠。

这篇《师说》的主旨在论师。文章确定了“师”的概念,强调了老师的主导作用,提倡“不耻相师”“无常师”,唯道是学,批判了耻于从师求学的恶劣风气和封建门第观念,提出了建立能者为师的新的师生关系,大大突破了传统儒家鼓吹师道尊严的藩篱。

在韩愈生活的中唐时代,他能不顾流俗,不怕笑辱,抗颜为师,是要有巨大的勇气的。写《师说》这样不同流俗的文章,也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一篇《师说》是韩愈对从师求学问题的系统阐释,是对耻于从师求学社会恶习的强烈批判和大胆挑战;也是对自己作为一名教师的人格尊严的捍卫。面对强大的社会压力,韩愈不仅抗颜为师,而且大力弘扬了师道,大大丰富和发展了封建教育理论,其中许多精辟见解今天仍不失为中肯之论。

韩愈一生四入太学:三为博士(教授),一为祭酒(相当于校长),弟子满门,他不愧为一位教师的楷模,一位杰出的封建教育家。而其不惧社会压力,挑战社会积弊的大无畏精神,尤其值得后人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