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斯芬克斯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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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三个人已经返回,他们打开车门上车,然后那辆汽车缓缓向前开,显然已安排住处。他打开窃听器,听见三人正热烈地讨论着今晚的饭菜,萧水寒坚持一定要吃本地最大众化的饭菜。老人笑着答应了,问:

枣末糊?荞麦合洛?烤苞谷?猫耳朵?萧水寒笑道:“好!这正是我多年在梦中求之不得的家乡美味。”

邓飞听得嘴馋,丧气地把可乐罐扔到垃圾袋里。窃听器里听到前边的汽车停下了,几个人下车后关上车门,然后悉悉索索地进屋。他也把后椅放平,揣着话筒迷迷糊糊入睡。梦中他看到萧水寒在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嚷着,好吃好吃,我已经118年没吃上它了。

醒来后他自己也好笑,怎么有这样一个荒唐的梦。窗外微现曦光,古槐厚重的黑色逐渐变淡,然后被悄悄镶上一道金边。村庄里传来嘹亮的鸡啼。

萧水寒一行还未露面,邓飞取出早饭,一边吃一边把李元龙的有关信息再捋一遍。27年前,他为了增加生物学知识以助破案,曾请刘诗云先生为他开列一些生物学的基本教科书,其中就有已故李元龙先生的几本著作。

这些文章他不可能全看懂,但多少了解一些梗概。有时候他觉得科学家的思维与侦察人员有某些相似,他们的见解也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比如李元龙在“生物道德学”中说过:生物中双亲与儿辈之间的温情面纱掩盖了“先生”与“后生”的生死之争。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儿辈都是逼迫父辈走向死亡的凶手,而衰老父辈对生之眷眷,乃是对后辈无望的反抗。他提到俄狄浦斯——即那位杀死斯芬克斯的英雄——无意中杀父娶母的希腊神话,说它实际是前辈后代之争的曲折反映。他又说,生物世代交替的频度是上帝决定的,有寿命长达5000年的刚棕球果松,有寿命仅个把小时的昆虫。但不同的频度都是其种族延续的最佳选择。所以,让衰朽老翁苟延残喘的人道主义,实际是剥夺后代的生的权利,是对后代的残忍。人类不该追求无意义的长寿,而应追求有效寿命的延长。

读着这些近乎残忍的见解,他常有茅塞顿开之叹——不过,当他的老父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时,他照旧求医问药,百般呵护。所以他常笑骂自己是一个两面派。

饭后老人全家为萧氏夫妇送行,熙熙攘攘地互相告别,老人的孙媳还把邱风拉到一边,低声叮咛孕妇应注意的事项。老人又拎出几包土产往车上塞,看来他们在昨晚已成了好朋友。

H300汽车开走十分钟后,邓飞才启动自己的汽车。几天前,他偷偷在萧的汽车尾部喷涂了颜色相同的特殊油漆,油漆中的放射性足以使侦察卫星辨认,可以在他车内的屏幕上随时显示萧的行踪。这种追踪装置是很先进的,即使内行也难以发现。

与他的老式汽油车相比,氢动力汽车的性能要优异得多,时速常在200公里以上,让邓飞追得焦头烂额。好在萧水寒体贴怀孕的妻子,常常有意放慢速度,每顿饭后还有一段休息。邓飞这才能勉强追上。

汽车沿着陇海高速公路一路东行。按邓飞的猜想,萧水寒可能是到北京,到中国科学院去继续对李元龙先生的探索。但过了洛阳,前边的汽车便掉头向南,两个小时后到达予西南的宝天曼国家森林公园。

邓飞尾随追来,前边是正规公路的尽头,接着是杂草丛生的碎石便道。这儿是宝天曼的边缘地带,林木葱郁,溪水清澈,空气中充满臭氧的新鲜味道。从监视屏幕上看,前边的汽车已停在离此不足10公里的地方。邓飞犹豫着,不知是否该继续追踪,他怕与萧水寒狭路相逢。

他决定先在原地等待。十几分钟后,萧的汽车已掉头返回,邓飞迅速倒车,隐藏在树丛后。萧的汽车缓缓开出便道,交上公路后便疾驶而去。

邓飞心中疑惑不定,萧水寒千里迢迢跑到这儿,却蜻蜓点水似的随即飞走,是一个短暂的会面,还是发觉走错了地方?从屏幕上看,萧的汽车正在毫不犹豫地急速离去,看来他已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邓飞决定进去看一看,他小心寻找着便道上的车痕,十几分钟后,前边出现一所平房。听见汽车声,一个中年男人打开房门,好奇地打量着他。邓飞走出汽车,扬起手招呼:

“嗨,你好。”

“你好”。

仓促中邓飞问道:“请问是否有一对夫妇来过这儿?”

那个中年人穿着便装,头发已歇顶,胡须却分外浓密。他笑道:“对,我这儿很少有客人的,今天是例外。你是和他们一块儿来的?他们已离开半个小时了,按说你们应该在路上碰面的。”

“是吗?恐怕我和他们走岔路了。”

“你也是来参观那座雕像吗?”

邓飞顺着他的话说:“对呀,能否带我去看一看?”

“好,请进吧。”大胡子爽快地说。

这座外表俭朴的平房,从内部装潢看相当现代化,摆放着各种办公设备。中年人为他冲上一杯咖啡,说他姓白,是研究理论物理的,已在这个清净的地方住了十几年,信息高速公路的普及给予科学工作者更大的居住自由,住在山野与住在纽约图书馆附近同样方便。

“白先生的研究方向可否见告?我是个门外汉,但对理论物理也有兴趣。”

“很枯燥的一个问题,即引力的量子化,它将导致引力与电磁力的统一。可惜还没有取得突破。”

他简略的介绍了一些研究情况,邓飞站起身说:“对不起,能否让我现在就看雕像?我还要追他们。”

大胡子领他到了后院,院里的草坪剪得整整齐齐,几只在城市已绝迹多年的长尾喜鹊在地上啄食。院子东面临着山崖,中年人走过去,拂开藤蔓:

“喏,就是它。”

邓飞忽然眼睛发亮!在山崖的整块巨石上雕着一只狮身人面象,刀法粗犷,造型飘逸灵动,表面微见剥蚀,看来已有相当年头。邓飞一眼看出,它的造型与天元公司门前的象牙雕像非常相似。邓飞问:

“真漂亮!是您的作品?”

“啊不,”大胡子笑道,“我可没有这种艺术细胞。听说是这间房子的第一个住户留下的。”

邓飞的脑子迅速转动着:“能否告诉他的名字?”

中年人疑惑地看着他:“刚才那对夫妇只看了雕像,什麽也没问,我想他们一定认识这座雕像的作者。”

“是吗?这点他们倒没有对我讲。”

白先生忽然说:“啊,等一下,我可以帮助你。”

他快步走回工作室,哪儿摆着一部相当先进的电脑,他熟练地敲击着:“我从林区房产部门的档案中查找一下。”几分钟后屏幕上显出:

刘世雄于2032年投资建成这处住宅,2049年迁离,并将房产捐献给林区政府。该人简历:男,2000年出生,男,自由职业者,未婚。迁离后去向不明,未留照片。

大胡子热心的说:“是否需要其他资料?我帮你查找。”

邓飞沉吟道:“请你查查他的经济来往帐目。”

几分钟后大胡子说:“档案中记载的费用大多是用来查询资料,购买光盘等,数量不少,每月上万元。看来他可能是搞科学研究的,而且有相当的经济实力。”

邓飞默默记下了有关资料。他把进屋后的见闻仔细梳理一遍。凭直觉,他认为白先生的话是真实的,白不是萧水寒此行的知情人——可是,萧水寒到底来干什麽?

又是一次科学家的神秘失踪,这绝不再是巧合。也许,在27年的监控中,邓飞第一次对萧水寒真正滋生了敌意,他已肯定萧水寒的圣人外衣下必定藏着什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