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愫,他该如何跟她说?
还是,这辈子都没有机遇了?
他们当真要下辈子再爱?这辈子,就再无可能?
这样的想法,总也让他沉痛之极。
琥珀陷入很疲惫的梦境,自己在山林之中寻路,却又找不到出口。突然之间,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一声地呼唤着她,不让她陷入黑暗中。她的双手好痛,正被另一双手紧紧握着,那个人不肯松开手。
“琥珀,只要你醒来,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肯活着——”
他紧紧握住琥珀的手,面色憔悴枯槁,再俊美的容颜,也让人看得到他的悲切。
“她又不是要死,大人小孩都好好地。”
冷大夫有些不悦,却是将秘密脱口而出,是这个男人太过粗心悲痛,还是整个桃园的人一直瞒着他到如今?
南烈羲怔住了,冷大夫说的那个字眼,是小孩?
这一句话,突然在平地里炸了雷。
“有些出血,但没关系,我开服药乐儿你去煎药。”冷大夫朝着乐儿嘱咐,如今琥珀怀有身子,这些要进嘴的东西,都不可怠慢,都要让最稳妥最伶俐的人去办。
“你也别在这里挡着了,不方便。”
冷大夫这才拉开南烈羲,淡淡说了句,示意他先出去。
南烈羲回过头又看了琥珀一眼,这才发觉其中的异样,她躺着的时候看的更加清晰,丝被之下的隆起,也似乎并非一两日的养成。不过她方才身着宽大袍子站着面对他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发现,毕竟她根本就是不给彼此单独面对说话的机会。
“你来做什么?”
一道冰冷的质问,从门口传来,得到了消息,永爵跟苏小蛮急急忙忙赶回来,走入琥珀的房间,急着询问事态,没想过第一眼看到的,是南烈羲。
“你们出去谈吧,别扰了琥珀妹妹。”苏小蛮把他们两个男人推出屋子去,将门关上,不想看他们争斗。
南烈羲的黑眸,透着幽深的光耀,他直直望着永爵,说了句。“她有身子了。”
“有没有,如今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永爵冷笑一声,以前怎么没看到他来挽留琥珀,如今因为琥珀有孩子了,难道才改变主意?
“你没有忘记新年我们两个说好的约定吧。”南烈羲这一番话,说的深沉,也万分笃定诚恳。
永爵收起了想要嘲讽他的意思,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我也不知你们的心结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怎么也是你们自己解决。如今桃园的人力物力财力,别说她一个孩子,就是一百个一千个孩子,我们养得起,也责无旁贷。但当然这是下下策,一个孩子成长的好,最好是在爹娘的照顾之下——”
南烈羲的心里,一瞬间也万分复杂,五味陈杂。得知她有孩子的消息,当然惊喜,却又伴随着巨大的恐惧担忧,担心她的身体是否能够支撑,担心孩子是否健康,担心……在知晓那件事之后回到桃园伤心欲绝的琥珀,是否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虽然要了这个孩子,不代表还要跟他有所纠缠。
“不过如今琥珀的情绪并不稳定,若是见我,我担心她做出更尖锐的事来,这样对她,对孩子都不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有我们照顾她,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再说吧。”永爵也只能这么劝诫:“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日后如果她不让孩子认你这个当爹的,也只能怪你自己。”
永爵指了指他,看着南烈羲染血的外袍,让丫鬟送来一件他新作的袍子,给他替换,看南烈羲伤势不轻,他也不好赶他连夜回去,只能留他在厢房过一夜。
这一夜,对南烈羲而言,无疑万分漫长。
喜悦的是,看到了琥珀一切安好。
担忧的是,如今她被孩子拖累,自然心力交瘁。
但她是如何要拼了性命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得来不易,扼杀太残忍舍不得,还是……她也是多多少少喜欢这个孩子,他们两个人的亲骨肉呢?
清晨,琥珀醒来,看到的还是门外那一道身影。
半夜她曾经醒来一回,似乎隐约就看到那身影,如今天都亮了,怎么还在那里?
她吃力坐起身子,缓缓走到门口,打开门来。
她看到的是南烈羲。
“你为何还不走?”
听到乐儿口中他的伤势不曾见好的消息,她自然是压着内心情绪,不想轻易原谅他。
“琥珀,你已经有孩子了,我陪伴你们不好吗?”他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目光深沉得教人读不出情绪,她与他互视片刻,最后还是她先逃开视线。
他已经放下自己所有架子,才四个多月不见面,她察觉不到他的任何自负傲然。
琥珀却生冷拒绝,她的眸光一灭:“所以你走开吧,我不能在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面对你。”
南烈羲的黑眸锁住她,琥珀却继续说下去,毫不留情。“看着你,想着那件事,我没办法保证可以平心静气等待这个孩子的降生。”
他不是她的君王,她无需对他恭敬,绕过他,她不想和他说话。
“不可以到此为止吗?”
南烈羲望着她纤细的背影,眼底有几分沉郁,一瞬间,灰暗的就像是遍布乌云的天际。
都是他活该。
机关算尽,也不过如此凄惨。
第二天,她在桃园就不曾见过南烈羲。
她知道,她说的狠话,字字落在他的心头,几乎跟软性威胁一般的话,他当然不可能执意继续留在这里。
或许时间还不够长吧。
琥珀坐在庭院中,如今收集了新鲜花瓣,正准备做明年喝的花茶,纤纤素手,沾染一手花香。
她离开皇宫的信念,是要彻底了结。
但在桃园休养身子等待孩子降临的这些日子,她的心,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何必煎熬着,不肯放?她这么问自己,但想到这个孩子,她并不厌恶,也不愤怒。
她如今有些想通了,毕竟这个孩子,不是她在那一夜不明不白的屈辱之下怀着的孩子,而是经历四年多时光,跟她一道艰辛走到一起成为夫妻的那个男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