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三国大赢家:司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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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一次见到曹操的观感(3)

司马防回来时,已过了晚饭时间,后厨又将饭菜热了一遍,众兄弟依序而坐,司马防拿起筷子夹菜,大家这才动嘴。饭时无话,等众人吃完,家仆撤去每人面前的食案,弟弟们各自回屋温习功课,司马朗与司马懿跪坐于父亲两侧,等他训话。不知从哪年起,家里就有了这规矩。

“你与你张世伯家闺女的婚事,你大哥跟你说了吧?”

“大哥跟我说了,父亲,儿可否去张世伯家瞧瞧媳妇儿。”

“傻小子,你张世伯家的闺女还没过门,你就上人家家里瞧媳妇儿,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你倒无关紧要,只怕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二弟怕是想女人了。”

“没有,没有,大哥说笑了!”司马懿竟红起了脸。

“懿儿啊,”司马防正襟危坐道,“你既回家,就帮着你大哥好好准备准备正月祭祖的事。”

“是,父亲!”

司马防离开后,司马朗指着司马懿腰上的佩剑说道:

“打你一进门,我就琢磨,这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崔先生赠我的。”

“嗨——”司马朗恍然大悟般一叫,说道,“我说那么眼熟!说来,季珪跟咱家还真是有缘,前几天还写信来。”司马朗伸伸腰,“真怀念当初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一切都变了,都变了……”他背着手走出客堂。

大哥口中说的“变了”是指什么呢?世道人心那是不用再说的,可能大哥是在为自己的仕途生涯哀叹吧。大哥志不能伸,嘴上说指望我,心头定然也有无奈之处,哪个当大哥的乐意听到兄弟比自己聪慧机灵这类的话。长兄如父,即便为了威严,也会这般想吧。

司马懿跪坐着,凝视着腰上的剑。

也许正如母亲说的,人各有命,可是这命,又从何说起呢?人人都说司马氏百年望族,但如今世家灭门、望族倾覆的事还少吗?煌煌如司马氏,也难说能永保万全……

“唉,罢了,罢了。”

司马懿起身跨过门槛,抬眼一看,半轮明月高挂夜空,黑云若隐若现,透出幽冥的气息。

祭祖回来的路上,停了两个多时辰的风又肆虐起来。来时顺风还好说,这回成了逆风,原本快速行进的马车一下子慢了许多。

到家后,坐在头辆马车上的司马防先下了车,正了正有些乱的头冠,掸掸身上的尘土。见他有些疲惫,随身的管家马上吩咐后厨熬汤,又问了问家祭是否准备妥当,后厨回话说一切都已备妥,只等老爷回来即可行家祭,管家这才安心地回禀司马防。

所谓的家祭正与郊祭相对,郊祭是去祖宗坟茔扫墓,家祭则是在家中向祖宗拜岁,以猪头、全鹅、整鸡供于祖宗牌位前,众人参拜,等牌位前的油火熄灭后,方能用饭。

礼毕,司马防正要回屋小睡片刻,只听得门外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不一会儿,进来一名武将。这个武将中等身材,体格普通,眉毛粗厚,小眼睛,扁鼻子,薄嘴唇,甚不起眼,唯一能引起别人注目的是他浓密略带卷曲的胡须。

“是孟德啊!”司马防说着急忙迎上前去。

“洛阳令,我又来叨扰你了!”

曹操向他拱拱手,又挨个把几个小孩的头摸了个遍,两眼扫到身高体壮的司马朗司马懿兄弟俩时,爽朗大笑道:

“洛阳令,这就是你常说起的大小子和二小子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与众不同,你看看,这体格。”曹操用手上的马鞭指指俩人,他这个动作让司马懿心生鄙夷,暗自轻蔑地哼哼。

“孟德啊,不是已跟你说过,如今老朽是致仕之身,你就别再称呼洛阳令了,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翻过去,翻过去了。”

“无妨无妨!”曹操依然大声笑着,“在我曹操眼里,司马公是永远的洛阳令。”

见曹操被父亲引向书房,司马懿对司马朗说道:

“我原以为曹操神气英武,还因他不惧失败佩服过他,以为他有多么的特别,今天一看,真是令人失望,不过一介武夫而已。”

“小心被他听到。”司马朗拉了拉他的衣袖。

“崔先生曾跟我说,曹操兵败后来找过父亲,这次又来,难道又败了?”

“糊涂,哪有寒冬交兵的道理。”

“哎——”司马懿一甩手,“大哥难道忘了,《孙子·计篇》上说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若要达成这一目的,就要想常人所不能想。寒冬不交兵人所共知,但说不准也会有人反其道行之。”

“你倒是提醒了我,说得有理。这曹操也够可怜的,大冬天还被人追着跑!”

“我看他笑得那么响亮,大概这次败得不轻吧。”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忙活各自的事去了。

等油火烧尽,仆人撤去供品,时辰已到了掌灯时分,司马懿去请父亲吃饭,还特意安排了宾位给曹操,可当他来到书房时发现曹操不在。

“曹孟德已经回去了。”

“父亲,曹操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为父也这么问他,他说今天是一年之始,他这次来,只为了道贺。为父说既来道贺,便是宾朋,让他留下来,明日再回,他说军中有事,没聊多久就走了。”

“曹操真是……”司马懿一时找不出能形容曹操的词句。

“别看曹孟德一脸莽相,却重情重义。为父在外为官时,他不论身在何处,都会前来看望,每次见面都说当初若没有为父举荐他做洛阳北部尉,就不会有他曹某人的今天,之后他驰骋疆场,奔来跑去,没个落脚的地方,才来得少了。为父以往从未跟你们提过这些,其实,是他有真本事,比起那些纨绔子弟不知强过多少,若他没有真才实学,为父也不会置司马家百年来的声誉不顾,举荐他这个被人骂作‘宦竖遗丑’的小子。”

宦竖遗丑?

这个词反复出现在司马懿脑中。

他大惑不解,为什么在别人的描述中,曹操显得神采奕奕、光芒万丈,亲眼所见后,却感觉更像个无赖?甚至近乎猥琐。

司马懿从榻上起来,点了油灯,拿起书简,翻完两册,眼皮开始有些招架不住,慢慢地合拢,他揉揉眼,准备和衣睡去,这时传来敲门声,随即司马朗走了进来。

“我起来如厕,见你屋子还亮着灯,就过来瞧瞧。还没睡?”

“刚要睡。”

“想什么呢?”

“还不是曹操的事,小弟觉得,父亲有些高看他了,嘻嘻哈哈倒是爽快,但要是光靠这份爽快,大概也成不了气候吧。”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你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没等司马懿回答,司马朗就给出了答案,“是汝南名士许劭许子将对曹操的评语。”

“许子将显名当世,月旦评可定人前程,但他轻易不开金口。这曹操是怎么做到的?”

“我曾听季珪说,曹操耍了手段,逼得许子将万般无奈,才给了他这个评语。”

“还真是个无赖。我心中对他也曾崇敬,现在看来,是我太容易感情用事了。”

“父亲看人是不会错的,若曹操没个真能耐,也不能支撑到现在,更别说有那么多名士去投效他。曹操帐下名士大多来自奇人辈出的汝、颍二州,以得荀彧为始。荀氏乃颍州世家之首,荀子之后,从小就有‘王佐之才’的美誉。他此前曾在袁绍帐下效力,后弃袁投曹,你想想,他这样一个大智之人,会看不清形势?现如今曹操还被吕布打得只剩两座孤城,荀彧却依旧死心塌地追随左右,你说这是为何?”

司马懿一时无语,转转眼珠子,问道:

“大哥如何知晓这些故事的?”

“上次来信提到过,你可能还不知道,季珪与荀彧是通家之好……”正说着,司马朗突然发现弟弟神情黯然,“二弟,怎么了?”

“听大哥说起颍川,我想起了一位颍川老友。”

“是哪位?”

“故大鸿胪陈纪之子陈群!”

“陈长文?”

“大哥认识他?”这回轮到司马懿吃惊了。

“在外时,曾与他有过公事往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司马懿便将两人如何相识、如何相交,陈群又如何因自己而亡跟司马朗叙述了一遍,司马朗听后,感叹不已。

“人生无常,生死有命,就像曹操的父亲曹嵩,致仕后原本要到儿子处安享晚年,不曾料走至徐州,竟丢了性命,那时曹操刚得兖州,一悲一喜,也只有无人问处独伤悲。今番曹操虽然连遭败绩,却败而不亡,日后卷土重来,继而称雄称霸也未可知。”

司马朗毕竟在仕途上摸爬滚打过,无论是见识还是阅历都要比司马懿多,虽不及司马懿灵便机敏,但自有他的稳当沉潜,故而看事论人有司马懿想不到之处。

“大哥倒挺欣赏曹操的!只是即便他有这样那样的好处,我也觉得与我等耕读世家格格不入。”

“为什么?”司马朗放下从书案上随手取来的一册书简,充满好奇地问道。

“曹嵩虽位列三公,却是宦官养子,养父曹腾本是小黄门,因拥立孝质皇帝继位才发迹,曹操出身阉宦庶族,与咱们不是一路人。”

司马朗憨憨地一笑。

“咱们兄弟俩再争论下去,天就亮了,你早些歇息,明日还有事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