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三国大赢家:司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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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司马懿装病拒绝曹操辟召(2)

话说到一半,司马懿戛然而止,但崔琰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这是怕我向曹操告发他啊,这个司马懿,竟然连亲近的师友都防备,真是应了那句话:能忍者,心不可测。

“司马小弟,我曾说过你莫要以假面示人,既然对你如此要求,我自然也不会做那种小人之举。”

听他这么一说,司马懿稍稍放下心来,但并没有完全释然,自己的命是小,要是让整个家族因自己而遭难,那就太罪过了。

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心,就像袁绍的那两个儿子,同胞尚且争斗,何况外人。父亲怕也是一时糊涂,既然要瞒,就得瞒得彻底,即便是亲朋故友也不能知晓,现在却……

此时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祈求那种背信弃义的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崔先生这样的名士,应该可以信得过吧。

崔琰也不去搭理司马懿眉头间隐现的疑虑,径自说道:

“入了公府后,随心所欲的日子会很少,趁还保着自由之身,四处会会老友,我有个师兄住在河内的轵县,从他那出来后,就直奔你家来了,我可一直记着你。其实司马小弟啊——”崔琰正颜厉色道,“既然你大哥都投了曹操,你又何必装病以自重?”

崔琰一句话参透了司马懿的心中机关,他大惊失措,张口结舌,但听崔琰道:

“我记得咱们曾经讨论过曹操的为人,我当时说他顶多是个霍光,如今回头再看,的的确确如此。以他现时现刻的权力、威望,篡汉易如反掌,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倒兢兢业业,荀彧在曹操危难之际相投,或许早就认定他不凡于世,可谓眼光独到,我实在是比不上他。”

这是顺道来看我的吗?听他这番话,怎么更像是替曹操来做说客的?

“先生难道没听说‘天子被架空,实权在司空’这句话吗?”

“有所耳闻,甚至比这个更难听的也听过不少,不过霍光也曾有过废立之事,但有谁说他是奸臣篡逆,反而人人敬重,奉为楷模。我说过,非常之时,非常之策,公道自在人心。不过,如果曹操行王莽之事,我也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做人就应该像你说的‘合秩序纲常,明君臣之义’才行。”

雨声渐渐止住,不消半刻,晴空万里,屋门前的一盆花,被照得闪闪亮亮。

天气一转好,人的心情也变得明朗了许多。管家这时弓着腰进来,请崔琰去前院吃饭,待他走后,司马懿蹙眉凝思。

曹操是霍光还是王莽,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但此人多疑,已是确凿无疑,在这种人手下,可要多用点心思。崔琰为人正直,品格高尚,不知道他最终的命运又将如何。

一见客人走了,张春华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来,司马懿装病以来,她几乎寸步不离。俩人你侬我侬的,恩爱体贴,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唯一的遗憾,种下的种子始终没结果。司马秦氏着急抱孙子,隔三差五就来屋里,旁敲侧击地提醒俩人不要忘了正事,司马防没说什么,但司马懿知道,他的心情定然也跟母亲一样。

张春华吩咐芸儿进来拾掇茶碗,这个丫鬟现年十四岁,虽然整天干的尽是些洗洗刷刷的粗活,但浑身透着一股子无法抑制的青春气息,即便穿着粗布衣,依旧挡不住玲珑的身段。再看那圆滚滚的臀部,还有隆起的胸脯,仿佛能捏出汁水,模样也好,侧着脸更加妩媚动人,妻子如果实在不能生养,把她收了做个小妾也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司马懿立刻偷笑了几声,瞥了眼张春华,又望向门外。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度日如年的煎熬感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司马懿,好在还能以书籍笔墨自娱,不至于那么憋闷。

烈日下,一匹棕色的马疾驰在杨柳依依的道上,马背上的人是袁谭心腹、参军管统。他奉袁谭之命前往凉州请求援助,希望马腾、韩遂能支应他人马粮草,帮他攻灭弟弟袁尚,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权位,他还强调,事成之后,将赠送十座县城以作酬谢。

马腾没有当场表态,只是客气地让管统先行回去,等商议妥当,会派人前往邺城。管统一听,心下即刻凉了半截,这明摆着是拒绝出兵,顿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袁尚被审配、逢纪等人拥立上位,继承袁绍的官爵后,为安抚袁谭,在承认他对青州的统治的,又加封他为并州牧,并赐食邑七万户。

起先以为曹操会趁袁绍新亡北上,两人还算和睦,但两年过去了,曹操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兄弟俩关起门来开始处理自己的家务事。

先是袁尚收回了袁谭的食邑,这是审配的计策,这样做在逼迫袁谭造反的同时,避免授人话柄,说容不下自己的同胞哥哥。

袁谭性子躁,一听自己的食邑没了,立刻赶回邺城质问袁尚,袁尚不仅不予解释,还当场宣布:解除袁谭的并州牧一职,改由袁熙接任。袁谭回到临淄县,立刻举青州兵杀向冀州。

袁谭虽然勇猛,其麾下也多是能征善战之辈,但因为兵少,没有占到便宜,袁尚集结三州力量,直将袁谭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失地陷城,如今他所能控制的领地只剩下黎阳、南皮、须臾这三个县。

郭图建议袁谭求援,袁谭问何人可求,郭图告诉他,荆州刘表地广人众,且与袁绍有旧,此番虽不为国家大义,但袁谭身为嫡长子而不能继承袁绍家业,奉伦敬礼之辈皆会愤慨,刘表常以仁义自居,一定会引兵相救。袁谭觉得话是这样说,但刘表地处偏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有同意。郭图又说,要是想就近搬援兵,就只有西北的马腾、韩遂还可相助,马腾、韩遂都是武人,只要用利益相许,就会不顾一切地来襄助,袁谭于是派管统单骑飞赴冀城。

管统本是袁谭宿卫营中的执戟议郎,袁谭身陷四面楚歌,他任命的地方郡守县令纷纷倒向袁尚一边,就连身边人也多有逃亡,宿卫营原来有二十位执戟议郎,最后只剩下管统一个人。袁谭感其忠毅,升任他为参军。

管统深知此行背负主公的重托,暗暗下定决心,不搬回救兵誓不回返,但任凭他把额头磕得咚咚响,马腾毫无所动,一旁的韩遂有些看不过去,向马腾使眼色,让他表个态。

马腾没有搭理韩遂,吩咐军士将管统强行拖出去,关上大门。管统敲打门环哭喊不断,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让听者无不动容,除了马腾。待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全无响动,马腾才缓缓走回案席,端起酒杯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韩遂艴然不悦,道:

“十座县城呐,你说不要就不要啦?”

“你以为咱们帮袁谭夺位后,他真的会把十座县城送给咱们吗?换作你,会吗?”

韩遂被问住了,一屁股坐在马扎上,苦虑少刻,又说道:

“咱们可以假借援助袁谭的机会,趁机夺了他们袁氏的领地,凭着咱西凉铁骑,灭那两个小娃根本不在话下。”

“算了,算了。”马腾摆摆手,兴致索然道,“别再折腾了,文约,你我都已是花甲之年,还逞那些能耐干吗!咱们现在拥有西凉广袤土地,又兼有长安这等重镇,挣下这份家业不容易啊,而且咱们又有朝廷的敕封,想想当年咱兄弟俩不过是放牛牧羊的穷苦娃儿,也该知足了。”

得了长安后,马腾本想把官爵交给马超,自己颐养天年,但马超以“父在子不继”为由,说什么都不肯接受,马腾无奈,只好继续扛起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多少有些沉重的担子。在他看来,只要安心供养汉室,侍奉曹操,现在拥有的领地就永远不会从他手中溜走,在兵荒马乱的时代,能有这么一大片地盘,已经如意遂心,而且他对杀伐已是意兴阑珊,又哪里会为了十座城池所动。

“大哥,可是……”

韩遂想说的是,机会难得,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但话刚出口,就被马腾打断,他不耐烦地瞪了瞪眼,眉毛拧成一束。

“文约,你不想想,要是我们发兵,曹操会怎么想?他定然认为咱们作乱,然后发兵把咱们给灭了,别说袁氏的四州之地,就连咱们自己的凉州长安都保不住。到时候,咱兄弟如何去见祖宗!”

说到曹操,韩遂不吭声了,曹操如今的实力,他一清二楚,所以马腾以臣子之心应对曹操,他并不反对,但此刻不一样了,如果能夺取袁氏的领地,与曹操的实力对比就会发生根本性的逆转,到时再与曹操一决雌雄,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何必这么畏畏缩缩,大概这几年的安逸生活让这只猛虎变成了羚羊。

他估摸到,曹操可能也会趁袁氏兄弟内讧去占便宜,因此要快速出兵,抢在曹操前面才行,马腾的决定让他大失所望,更让他恼火的是马腾对他的态度。他刚才甩脸瞪眼的架势,哪里是把自己当作兄弟,分明是部属,不,根本就是一个下人。韩遂越想越气,气他老不中用,气他轻视自己,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到了城东南的外宅,侍妾李婉儿挪着小步笑盈盈地走到他跟前,娇滴滴地道了声万福,韩遂正憋着一肚子气,见她笑个不停,“啪”地抽了她一巴掌。一个小女子如何经得起他这一打,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来。

李婉儿捂住脸颊,一阵烧灼感由轻到重传递到手心,疼得她泣涕如雨。可能是被她的哭声惊醒,韩遂急忙抱起她来到寝屋,放到榻上,又令下人去叫大夫。

大夫在李婉儿的脸上敷了些中药煎制的药汁,说一天后即可好转,并嘱咐不可食辛辣。韩遂怜爱地望着她赤红的脸颊,羞愧不安。

韩遂身为武夫,在沙场上猛如虎豹,在僚佐前声如洪钟,却是个畏妻如虎的可怜奴,虽然纳了李婉儿为妾,却不敢接到家中,只好在城东南择了一座两进的院子。

李婉儿说不上尤物,但那异于常人的绵柔之音,直听得人骨头酥麻,凭着这个特点,她轻易俘获了韩遂的心,没想到今日会遭到毒打。韩遂刚要安慰几句,只听李婉儿带着哭腔说道:

“将军如要妾死,妾一定不活,可是妾死之前只想知道,将军为何出此毒手!”

“我……哎呀,美人儿,你不知道,今天那个马腾,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气得我真是……一急之下,我就……”

韩遂拍着自己的脸,以示自罚,李婉儿侧过身,抽过他的手。

“好了,好了,将军受苦了!”李婉儿捋着他的胡须道。

“美人儿也受苦了!”韩遂旋即愤恨道,“马腾老儿,越老越怕死,自己怕死也倒罢了,还不让我动手,我看呐,既然怕死就早点死算了!”

“将军的意思,是打算……”

韩遂欲言又止,只是奸笑了几声。颠鸾倒凤之后,他下榻穿衣,下人提着灯笼,伺候他回家。韩遂一路上笑逐颜开,难掩得意,却不知这是他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七天后的子夜,韩遂的人头被放到了曹操面前。

凝视着漆匣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曹操的心情不可名状。他虽然防着西凉,却没打算除掉他们,毕竟马腾与韩遂经略西凉多年,根基已深。只要他们不反叛朝廷,不和他作对,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称王称霸,他也不会太过计较,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这是想借此证明自己的忠心啊,曹操想道。马腾自然不会对他明言,是韩遂先要杀他,他才杀了韩遂,而后在儿子马超的建议下,亲赴许都献人头,这样可以借这颗人头表明心迹,使西凉与许都的关系更为融洽。他只说是韩遂欲起兵反对曹司空,被自己及时发现,自己感念朝廷,遂大义灭亲。

曹操叫人将漆匣拿走,吩咐以车骑将军之礼安葬于许都西山口,而后扶起马腾,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马腾双鬓斑白,华发苍颜,也许是跪久了腰酸,他轻捶了后腰几下。看到这个动作,曹操下意识地抚了一把自己的鬓角。

不知不觉,即今倏忽已五十,征讨有年,天下日趋安定,但尚未彻底扫清寰宇,尤其是南方群小,还在那里苟延残喘。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岁近暮年,更应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曹操虽然有时也不禁为自己的日渐苍老伤感,但这种伤感反倒使他的勃勃雄心更加高涨,同时感到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