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三国大赢家:司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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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曹操恢复丞相制,再辟司马懿(3)

“你可让长文兄给曹丕写一封信表明心迹,要是觉得这个不稳妥,那就找曹丕当面谈谈。长文兄生性正直贵雅,不会为媚人而违背道德,大概不屑做这种站位奉意的事,你要劝他,为人是一回事,处事又是一回事,势变人也要变。拿曹操来说,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士族的,但为了自己的霸业,还不是照样重用,曹丕要想顺利继嗣,光靠孙资、刘放这样的人远远不够,更需要高门名士的支持。因此只要长文兄站在曹丕一边,曹丕一定会放弃私人怨仇,真心诚意地接纳长文兄,以助自己,只有蠢人才会把他推到敌人那里去。继嗣后,曹丕势必要稳定局势,甚或创造比曹操更辉煌的大业,这就更需要依靠像长文兄这样威望与德行并重的臣属!”

“仲达深居县邑,却对谋策善后,勇怯强弱,进退疾徐,洞若观火!”

“子通,我提醒你一句,辅佐人主,既要让他对你寸步难离,也要让他对你没有忌惮。”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孔明先生可没教你这些!”

“子通真是迂腐,先生虽未曾直接对我讲授过这些,但与先生相处多年,也可领会一二,而且我在家这么多年,一刻也没闲着,将在山中所学与《孙子兵法》相结合,悟出不少心得。”

遂与他说起《孙武子势略》一书。

也许是因为蒋济的缘故,无论是心情还是气色,司马懿都比刚才舒朗了不少,看到熟悉的人,说起彼此之间相通的话,总是能让人松快愉悦,忘却许多烦恼。说到最后,司马懿一扫原先的颓唐无助,绽开笑颜。

“我看这个月县上的塘报,说本月初二,曹操令曹仁率领一支劲旅,南下试探刘表的实力。刘表派刘备御敌,打得曹仁溃不成军,只带着百骑狼狈而归。我只知道刘备屡战屡败,这次怎么有如神助?”

“我原先也不解,后来听程昱说,是刘备在樊城请了一个叫诸葛亮的人做他的军师,才有这次的大胜。”

“诸葛亮?”

“诸葛亮,字孔明,号卧龙,琅玡郡人。目前我只知道这么多。”

“卧龙?”

卧者如龙,腾飞之日岂不更是气势如虹!司马懿将这个名字暗念几遍,铭记在心。

聊过诸葛亮,蒋济问道:

“仲达,曹冲必须得死吗?他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要死。”

“非死不可?”

司马懿没有直接回应他这个问题,只是说:

“曹冲之死,不能全怪曹丕,一则是曹冲年少,不懂得潜藏之道,锋芒逼人;二则是曹操把对曹冲的喜欢全都放在明处,让曹冲成为众矢之的。要说曹冲,完全是被曹操自己害死的!”

“看来曹冲是必死无疑了。”蒋济仰天长叹,“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个死法。”

“这你就不用多操心了,大概已经有人在策划这一步了。”

蒋济低下头,注视着司马懿笃定的表情,随后也点点头。

曹丕府内漆黑一片,只有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闪着豆大的火光。

“给冲儿下药?这倒是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好法子,只是那个人可靠吗?”曹丕问道。

“启禀公子,那个人的儿子现在我们手中,他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这就好,这就好!”

曹丕的声音很轻,即便身在旁侧,孙资、刘放有时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是一个人处在既兴奋又紧张的状态中常有的现象。

“冲儿啊,不是大哥非要你死,只是你不死,我就活不了。昔汉武帝立子杀母,父亲要是真的立你为嗣,为保你大位稳固,定然也不会给我好果子吃。我顾得了自己,就顾不了你了。”

他回头问孙资:

“我那个弟弟什么时候能死?”

“那人说,一年左右即可!”

“一年啊,长了些!”

“公子,若是求短,必定会引起司空的怀疑。那人先在饭食中下药,使曹冲得病,任何一种病都有轻至重、缓到急的过程,一年时间不长不短。曹冲最终因病而亡,司空问起,那人也有个说辞,不至于怀疑到公子身上。”

“你们思虑得倒很周详!”曹丕瞪着那忽闪忽闪的火烛,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屋墙上。随后,他阴阴地问道:“二位与我来往,没被父亲发现吧?”

“公子请放心,我俩做得很隐秘,司空绝对发现不了。”

“府内有你俩出谋划策,府外得蒋济、陈群支持,我还愁什么呢,哈哈!”

“公子要想成事,还需倚重一个人。”刘放躬身笑眯眯地说道。

“哦?哪个人?”

“崔琰崔尚书。崔尚书上通朝廷,下达府衙,公子厚重于他,不仅能获得敬重名士,善结人物,胸怀旷达的名声,更可在朝堂上获得嘉誉。在下建议,公子以‘武事尚可,文事不足’的名义,请司空将崔尚书聘为你的师傅,司空见你自求精进,自然欢喜不得。此后的事,也便顺理成章!”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六月,骄阳高挂,热浪滚滚。盛热的阳光炙烤着万物,如蒸如烧。邺城的大街小巷,勾栏瓦肆,只有零零落落几个人,大部分人都躲在家中避暑,宁愿少挣点钱,也不愿意被毒辣的太阳活活晒死。

司空府内,因暑热曹操特许放假一天的缘故,显得比往日安静许多。曹操饮完蜜水,解下木屐,盘腿坐到榻上,吩咐杂役再给崔琰续上冰凉的井水。崔琰谢过后,又接连喝了两碗,衣服后背湿漉漉一片,拿着扇子使劲扇依旧大汗淋漓。

“哈哈,季珪,俗语说‘小暑大暑,上蒸下煮’,今日这天气可够你受的了!”

“在下来邺城后,不知怎的,身体开始发胖,这才有如此窘态,还望司空莫要怪罪!”

“无妨,无妨!”曹操笑道,“这说明邺城风土养人啊!”

“季珪日后可随我多去爬山游泳,你看我虽年近古稀,可是夏日不热,冬日不冷。”程昱说道。

“仲德兄体格天生健朗,常人怎能与你相比,季珪应是体虚之症,改日我给你调理调理。”荀彧说完,将空碗放到案上。

“咱们言归正传。”曹操直起身,扫视三人,正色道,“如今仲德督练水军已成,兖州的七万铁骑也全数训练完毕,我欲起兵二十万,领众位到南方赏赏风光。刘备再有本事,他那个小小的樊城还能挡得住我二十万大军不成!况且,刘表蚁虫之辈,见我大军南下,说不定早就自丧其胆,不战而降。刘表既降,刘备身无立锥之地,拿什么跟我斗!”

“司空所言极是,如今中原已平,南土困顿,正是扫平割据的大好时机。”荀彧拱手道,“司空可兵分两路,一路由司空亲领,经叶县入新野,以煌煌大势直插荆州腹地;一路由司空遣一上将并能征善战者阴出小路,以奇袭之势陷其鄙郡陋县,使刘表丧失回转之地,只能与司空正面对战,司空因此便无野战之忧。而一旦正面对战,刘表必死无疑。”

“文若说得好!就按你说的办!”曹操抚掌大笑,视线扫在程昱和崔琰身上。“你们有何见解,一并说来!”

“在下附议!”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过,司空——”崔琰皱了皱眉,道,“我军多是北人,初到南土,难免会身染瘴气,导致疫病,司空还需有所准备。”

“这个我也想到了,我会从宫中挑几个医术高明的御医随军征战!”曹操一拍榻席道,“好,既然你们三位都觉得此次南征可行,我也就没什么好疑虑的了。不过休沐之日请几位过来,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件事。”

曹操从榻上下来,走到荀彧身边,背着手,缓缓而道:

“光武皇帝置司徒、司空、太尉三公,本意是各掌其官,各司其事,互有分担,彼此监督,不过说起来,掣肘得多,分担得少。如今军兴用事,若是再分权治政,令出多门,恐怕对南征大业不利。基于这番考虑,我想废除三公,重置丞相,可以便宜行事,诸君认为怎样?”

曹操目光锐利地落在荀彧身上,而后重新坐到榻上,一只手扶着凭几,身体前倾。跟他预料的一样,沉默一阵后,尚书令荀彧开了口。

“三公制度,起于周公,历代虽多有损益,却从没有废弃。司空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无不仰瞻,何来分权治政,令出多门之说?且本朝自光武皇帝起就不设丞相之名,董卓乱政时,虽称丞相,可也没有废除三公。要是司空既称丞相,又废三公,恐天下人议论,于国不安,于司空也徒增烦恼。”

董卓强梁跋扈,尚且没有动三公体制,你早已是大权独揽,却还要自称丞相,难道是想篡汉吗——

这便是荀彧话里的意思,直让程昱和崔琰暗暗为他捏把汗,再瞧曹操,他脸色如常,但眉间已有不快。曹操虽然早知他会反对,但没料到他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些挂不住,手按着凭几咯咯直响。少顷,让荀彧和程昱先行退下,只留下崔琰一个人。

瞧着崔琰额头上的汗珠,曹操解怀似的一笑,在他旁边坐下,说道:

“荀令君耿介怀忠,高亮廉慎,可惜追随我多年,还是没有真正了解我。《论语》有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复置丞相,不过是使南征更顺遂些罢了。我意已决,择日便上奏朝廷。开府后,还需广揽英才。季珪,你做事秉正无亏,帮我拟一份名单,我一个个派人去请,记得,司马懿的名字一定要有。”

“司马懿?”

“七年前,那小子以风痹之症拒绝我的征召,他现在肯定以为我把他这茬给忘了,哼——”曹操叉开双腿,一副不容侵犯的架势,“季珪,不瞒你说,我延揽天下英雄,一个是借其智谋共同兴盛,另一个是使天下英雄尽入我的彀中,不为他人所用。七年过去了,风痹之症也该痊愈了吧,趁这次相府开治,定要把他召来。季珪,你与他亦师亦友,依你看,司马懿是个什么样的人?”

“论智略,司马仲达不在崔某之下,论心机,深不可测。”

“这评价倒是稀奇,何来‘深不可测’?”

“司空推心置腹,在下也不敢欺瞒,司马仲达有狼顾之相,如果没有能力驾驭他,必定遭其反噬。”

听到“狼顾之相”这四个字,曹操的眼中明亮如炬,眉眼一挑,大笑起来。

不就是骨骼奇特嘛,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戎马半生,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个小小的司马懿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我重用其智,抑其不轨,只参与谋策,不掌握职权便是。

曹操跨出门槛,走到前庭,抬起头,看到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聚起了层层云朵。太阳隐没其中,若隐若现,原先还有一丝风,此刻完全凝固了一般。

好像有几滴雨水落在了自己头上,曹操正要抬手,这时更多的雨滴打在他的身上,紧接着,滂沱大雨倾泻直下,瞬间将庭院浇湿。

雨下了半天就停了,但阴了三天后,又再度侵洗大地。从屋檐上淌下的雨水,密密地形成一道雨帘,敲击着地上的石板。在多少有些阴冷的书房里,司马防凝视着早已凉透的茶水,久久才道出一句话:

“懿儿,你想好了?”

“曹操的征召文书上写得很明白,儿这次要去得去,不去也得去,何况,儿七年前便已说过,曹操定有第二次征召,这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况且,儿在家潜隐七年,也该是一朝大笑出门去振家门。唯一不舍的是,母亲丧期未过,小儿尚未满月。”

“你若已思量妥当,为父就不多说了。你三弟已成人,可行孝子,至于师儿,常言道,男儿志在四方,不能为家所累,等你在曹操那里稳当了,再接母子过去也不迟。”

狂烈的雨声、萧索的风声,让司马懿的心难以平静,襁褓中的孩子,拧着五官,啼哭不止。一双小手在司马懿脸上摩挲着,仿佛要抓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