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三国大赢家:司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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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个性鲜明的同门们(2)

“我怕你读成一个书呆子,如今群雄逐鹿,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你即使现在不打算出仕,也可随我历练历练,增长实干,过些时候再回陆浑山也不迟。”

辛毗一琢磨也对,于是跟着辛评到了袁术帐下。此时的情势让辛评大感惊诧,他以为回家的这些天,袁术早就拿下了徐州,没料到刘备兵虽少,斗志却不低,虽然被陷了几座城寨,但士气依然高昂,刘备一边派人向吕布求援,一边在淮阴奋力抵御袁军,胜负难分。

袁术急问辛评对策,他担心如果不能尽快拿下徐州,形势将对自己不利。

辛评一时也提不出应景的主意,只有建议袁术继续猛攻刘备。他不相信,刘备再有雄心斗志,能挡得了袁术的十万大军?现在遭受的挫折无碍大局,他有信心,袁术也同样有信心。

“袁公路(袁术表字)必败无疑!”回到居帐后,辛毗提出了不同看法。

“不得乱言,小心主公以动摇军心的罪名治你。”

“他是兄长的主公,又不是我的主公。”辛毗不屑地说道,“不过我劝兄长早点脱离袁术,再投明主。这场仗他是赢不了的,以后的仗也赢不了,他命中注定是个失败者。”

辛评犹如刚认识辛毗一般,愕然地看着这个弟弟。

“你初见我家主公,怎能妄下断语!”

“刚才袁公路见我,面有不悦之色,冷眼相对,后经兄长介绍,才赶紧起身与我嘘寒问暖,这等人,喜怒形于色、行止无常,心中定无主见,失败是迟早的事。兄长难道看不出来吗?”

辛评怎能看不出来,但他考虑事情的角度与弟弟不同,别的不说,只当年袁术在扬州接济他这个穷困潦倒的士子,又将他招至府中充任主簿,一年后便让他参与军机,这份知遇之恩,他必是要涌泉相报的。如果只因主公性情狂疏就弃之而去,那世上又何来忠义之人,壮烈之士?因此,辛评固然同意弟弟的分析,但要他离袁术而去,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袁刘两军相持十日有余,彼此都没有进展,而曹操在鄄城休养,已恢复几许生气,正在扩充人马,一雪耻辱。这么一来,辛评的连环战略事实上已告失败。他的这套战略,完全建立在“速战”之上,时间拖得越久,对敌人,尤其对于曹操是福,对己方则是祸。为今之计,只有退守九江郡,待时而变。

撤军的路上,辛毗对辛评说道:

“当初袁公如果与吕布联军,先攻一败涂地的曹操,再取立足未稳的刘备,然后趁吕布不备,反戈一击,形势必然与现在大为不同!”

“是我考虑不周啊!”辛评对弟弟的这番议论很是佩服,“当初你若在军中,岂有今日。”

“我这只能算事后之言,放在当时,恐也筹划不出什么奇谋。兄长的计略没有差错,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最重要的一点?”

“刘备的决心!”辛毗收起轻松的神情,“刘备的确入主徐州不久,但他得到徐州以前,四处奔波,劳心劳力,没有一座真正属于自己的城池,突然间掉下偌大一个徐州,他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况且他虽初来乍到,却受到当地豪族的拥戴,尤其是巨商蘪竺,倾尽家产资助刘备,今天损兵折将,明日即能补充。呵,袁公路算是咬到了一块硬骨头。”

“你以前从没到过徐州,怎么知道得这般详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行军作战的基本常识。”

“惭愧惭愧!”辛评恍然大悟般地拍拍脑门。

袁术到得九江郡后,终日沉溺酒色,众人苦劝无效,也就随他去了,好在徐州方向没什么动静,曹操那边虽然磨刀霍霍,但还没有发兵的迹象,看来是在等待时机。原本闹哄哄的东南半壁,突然安静了下来。

对辛氏兄弟来说,这倒是好事,兄弟俩终于有时间互诉衷肠。

足足一个月,两人在饮酒与回忆中度过,感慨中常常伴随滚烫的泪水。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辛毗要走了,临行那天,他再次提醒兄长,袁术非所托之人,尽早为自己寻个后路,但辛评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看着兄长消瘦的面孔,辛毗说了句“多保重”,便骑着他那匹枣红色的马缓缓消失在清晨的浓雾中。

蒋济等一众朋友为辛毗的归来设宴,一壶自酿的米酒,几盘水果,外加猪肝,就山中生活来说,这顿饭已算奢侈。

时值仲夏,即使晚上,也如同置身于蒸笼一般,众人袒胸露臂,嬉笑怒骂,全无顾忌。司马懿暗忖,这帮人平日里斯文得体,不曾料到也有俗子的一面,只是这磊落光明的样子,我倒是喜欢。

“先生不在吗?”辛毗吞下几口酒,突然问道。

“先生到他师兄那里切磋书法去了,说半个月就能回来。”蒋济回道。

“这位看着面生,”辛毗探头瞧瞧最边上的司马懿,“是哪位同道?”

“在下……”

“嗨,怪我、怪我,把这事给忘了!来,我来介绍。”

没等司马懿自己开口,蒋济急忙拉起司马懿的手来到辛毗面前。

“这位司马懿,字仲达;他嘛——”蒋济指指辛毗,“就是你仰慕多时,要我一定给你介绍认识的辛毗辛佐治。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儿了。哎,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媒婆似的!”

“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

司马懿正要施礼,辛毗却摇摇头,握住他的手。

“身处仙山,这些俗套岂非大煞风景。”辛毗让司马懿坐在自己身边,倒满酒,一饮而尽。

辛毗行为豪放,说话声却很柔和。他像长辈般问起司马懿的家世,而后夹了块猪肝给他,这份细腻,更像是女儿家。司马懿想起胡昭在下山前,特意把他找来,跟他说起的那些话。

胡昭将自己的弟子细数了一遍,逐个品评,说到辛毗时,他说:

“佐治少有奇才,学问精湛,跟你一样爱读兵书。”

“兵书?”

这一点更勾起了司马懿对辛毗的兴趣。

“唔,不仅读过《孙子兵法》,也通晓《吴子兵法》。见解独特,在我之上。”

“弟子怎么能超过先生呢。”

“这些弟子里,辛毗是我最得意的一个。第二个是周齐,他幼年父亲过世,母亲改嫁,继父是上党郡数得上的富贵人物,供吃供住,却对他极为冷淡,也没人关心他,他母亲虽然心疼,但毕竟是再嫁的寡妇,有诸多的难处,想要照顾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父死母嫁,无人疼爱,无人相伴,这样的身世着实可怜,司马懿多少有点理解周齐为什么会成现在这样。他争强好胜,不过是不想让人看轻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不再受人奚落、嘲笑、咒骂。

如果说出仕对于司马懿来说,只是一种选择,那么对周齐而言,则是唯一的出路。正因为这样,他才看不得有人比他优秀,别人优秀就意味着他的愚蠢,他不能容忍自己愚蠢,唯有比别人更努力、更图强,才有可能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周齐天资聪颖,但他性格太强,凡事就怕物极必反,以他之才,可当州牧,但如果不懂进退,他可能会毁在自己手上。”

胡昭的这番话语重心长,司马懿能够感受到先生对周齐的关爱和重视,也许是把周齐当作自己孩子那样看待的吧。

“仲达,”胡昭语气沉重地说,“我心里清楚,他最近总是找你麻烦,看我这张老脸,不要与他计较。”

“先生放心,我原本就不在意这些。”

“哎,”蒋济推了推在一旁沉默无语的司马懿,“怎么了?”

“子通,你不觉得今晚的夜色很美吗?”

蒋济抬头,左看右看。

“星稀月淡,有什么美的!你不会是喝多了吧!”蒋济舀了瓢水给他。

“子通,我今天很高兴。”司马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朋友相聚,共饮一樽,失意莫悲伤,得意来尽欢,嘉景美酒共赏,不问是何年,只是……”

司马懿将一只手搭在辛毗的肩上。

“只是人生苦短,良辰易逝,咱们这些人终究有别离的那天,什么时候才能像此刻一样,欢聚一堂,共诉衷肠啊。”

“仲达,你想太多了,日子还长着呢。”辛毗说道,“青春年少,千万不要做老朽之态,来,干了这杯!”辛毗又是一饮而尽。

“不好啦!学馆那里又打起来啦!”

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爬上来,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珠,冲着司马懿一拨人哇哇叫着,就是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阿昭,你慢慢说。”辛毗把他拉到身边,塞给他一片猪肝,“又是周齐干的?”

“是啊!听说有人翻了一下他作注的那本《左传》,他就劈头盖脸一通打骂,把人家祖宗都给骂遍了。”

“那个鸟蛋又犯浑了!先生还要纵容他到什么时候!”

蒋济曾经劝胡昭将周齐赶出山去,胡昭只笑不应。蒋济虽然跟他没有什么过节,但就是看不惯他那副瞧不起人的姿态,也曾警告他不要跋扈,不过周齐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司马懿认识蒋济这几个月来,头一遭听到他骂人,还骂得那么生动活泼,令人喷饭。

蒋济瞥了眼司马懿,对众人说道:“我和佐治瞧瞧去,其他人都散了吧。仲达,你也早点睡吧。”

众人走后,司马懿拉住了阿昭。

此刻已是亥时,但阿昭的精神头依然十足,不愧是在山里长大的,野惯了,而且,毕竟还是个小孩。

“是哪个没开窍的,招惹了周齐?”

“我也不知道,等我进去时,就七八个人裹在一起,你踢我扯的。先生一不在山里,他们就放肆斗狠,亏他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是啊,圣人若是知道了,还不哭娘呀!”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在阿昭面前,司马懿觉得很轻松,没有那么多拘束,说起话来用的也是家常话,不像跟辛毗、蒋济他们那样咬文嚼字。

即便是称兄道友的人,也难免有彼此不能理解之处,真正能推心置腹的,司马懿自认还没有遇上。陈长文算吗?他不敢确定,分别几月,倒是有些想念。

“阿昭呀,有空我带你下山怎么样?”

没有应答。

“阿昭?”

司马懿一看,阿昭已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湿湿的风吹着,带来泥土的味道,看这样子,说不定会下雨。

长安城的百姓都这么议论着,一个多月没下雨了,人们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天降甘霖。

但有一个人对会不会下雨并不关心,他挂心的是另一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