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遇妖
2836600000135

第135章 余音袅袅

在女谷主的记忆里,似乎真的不曾记得自己已经问过一回,点了点头,面露怀疑的神色,说道:“瑶山是六州大陆上唯一的一座小仙山,昔公子倒不像是那里面的人。”

即便忘记了自己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女谷主说出的话却依旧是惊人的相似。

女谷主的古怪,并非止于这个已经问过的问题。

下一个隘口,是名满六州的曲城。因为名士巨擘的王谢二家祖籍在此地,所以引得许多文人雅客在曲城中落户。

行过尽是墨香,城中纸尤贵。

冬日,曲城。

小花虽然没有闻到他们说的书墨香气,但是却在大街上感受到了曲城子民求知好学的良好作风。滴水成冰的酷寒中,沿街听到的并非是闲话家常,而是参差不齐的读书声。各家各户,各街各巷,一句未断,一句又起。

这里聚集着六州中所有想要出人头地,一展宏图的少年郎们。他们昼夜苦读,所奋斗的不过是想在曲城的春日宴上得到王谢两家名士的青眼相看,只要有了王谢两家的举荐,那么也算是不妄十年寒窗苦。

还未到酷暑寒冬,可是各家子弟却都攒足了劲,只为在来年的春日宴上崭露头角。

在大势所趋之下,追名逐利并非是一件丑陋的事,相反,你若连一张春日宴上的请柬都得不到,那在曲城乃至南国的地位都将岌岌可危,对于这群本就面皮薄、心性高的读书人来说。一张春日宴的杏花小柬能够逼得他们日夜不安,提心吊胆。

而在今年,留在曲城中过冬的人,多了三倍。

这样异常庞大的数字,只是因为曲城谢氏有女及笄,按照往常的惯例,不慕王侯,不论贵贱,王谢两家的女婿皆是出自春日宴上的姣姣少年郎。

谢家三女,名唤谢道欢。便是今次春日宴上众人争抢的主角。听说她生得是王谢两家小辈中最为体态风流,身姿婀娜的。听说她三岁能通千字,五岁即能对雪成诗,七岁曾画出过一幅价值连城的雪满寒山图。又听说,那副《雪满寒山图》最后被一名来自长安的贵族所得。又听说,谢道欢本来是不肯将自己闺中所图,玩笑之作流出谢府的,无奈来人将她的底子摸得清楚,送了两张已经绝迹的青鸾纸,来求那幅《雪满寒山图》。

所谓美人,大都喜好都有些古怪。

譬如沈夫人者,琴棋书画皆通,尤擅音律歌舞,却最喜欢亲手造纸。她在闺中的时候,曾经和沈家大小姐,也就是章帝死得很早的原配太子妃一起制作青鸾纸。长安贵族少年曾经以得到一张青鸾纸而大打出手,最后其兄长沈觉还一度将家中的青鸾纸偷出来,赠给长相美丽,又春心荡漾的小姑娘。

只是自从沈家大小姐出家,给章帝做了太子妃,青鸾纸便停产了。渐渐的,沈家淡出了世人的眼线。唯独,像谢道欢这种不常有的女子才会对那种纸念念不忘。

她的叔父谢五郎曾经与沈觉交好,因此有幸藏有一张青鸾纸。谢道欢知道了,便去求。小姑娘也并非是那等夺人所好不懂事的孩子,年纪虽小,却和谢五郎定下了三局两胜的规矩。

斗棋。

世人皆道,谢家五郎的棋艺乃是南国中的翘楚,几乎没有人敢在班门弄斧,但是十岁的谢道欢却敢。最终,谢道欢还是输了。谢家五郎怜她这份心性难能可贵,本是想将那张青鸾纸送给谢道欢。

谢道欢却不受,眼睁睁的看着谢五郎将青鸾纸扔进火盆里,眉头都不曾眨一下。

后来有人问起谢五郎这件事,他叹息道,三局两胜的棋局他还未下,便已经输了。谢五郎以棋子为棋,谢道欢却是以人为棋子。

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赢过谢五郎。

在谢五郎将青鸾纸烧毁后,谢道欢温柔一笑道:“五叔,多谢成全。”世人皆道谢道欢迷恋青鸾纸难以自拔,却唯独只有谢家人自己知道,谢道欢所得的青鸾纸,尽数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她冷冷看着青鸾纸被火苗吞噬,说:“我本也是拿来烧着玩的,既然五叔也有此番兴致,那便不夺人之美了,虽我非君子。”

她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原本还恼怒的谢五郎无话可说。小姑娘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人家不是君子,年纪又小,还是你的晚辈,你好意思跟她算账吗?再说了,人家聪明,你蠢,你便活该被骗。

谢五郎将谢道欢烧掉青鸾纸的事情压了下来,外人便只知道,那场比试,看似是谢五郎赢了,实则是谢道欢得了好处。

青鸾纸与谢道欢,原本毫无关系的词语,却连在了一起。

原本是可以在曲城城外用过午膳就能继续北上的,但是女谷主的举动却让小花迷惑不止。

她转身,望见曲城中的繁华,忽然道:“我要去城中办点事。”

便是连昔耶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女谷主很久,慢慢道:“不赶紧去长安?”

小花望着女谷主,一面希望着她冷淡绝情的说不去长安了,一面又替沈亲之,或者说沈亲之的尸体提心吊胆的。

女谷主笑了笑,有些腼腆的说道:“其实,原来没有跟你说清楚,我出门之前和我夫君吵了一架。我不知道他给我画过这么一幅画,如今这幅画……”她说着将沈亲之亲自作的画像抱在怀里,笑了笑道:“你看它有些褪色了,我想拿去城里修一下。”

“你……”昔耶顿了顿,说:“正巧,我也去看看。”

言罢,昔耶便走到城门口,看着女谷主明澈如水的眼,脸上恬淡的笑意,心中的迷惑似被浓郁迷雾所笼罩着,找不到那个要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怎么了?沈亲之的尸体还在城门上挂着,她怎么有心情去修一幅画?”

“应是忘了。”

若说之前昔耶还觉得找不到重点,但是心一静,联想到沈亲之信中的嘱咐,已经这两天来女谷主奇怪的举止问话,似乎找到了答案。

七宿梦还草应是又让人遗忘的功效。

她脑海中还记得她的夫君,但是她梦过的事情差不多都忘了。如今的女谷主,应该只是模糊的记得,沈亲之去了长安,忘记了他的死,也忘记了他曾经偷走她守了十年的七宿梦还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