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工厂的重要性，我已经不止是十次百次的强调过了。我说烦了，相信诸位也已经听得烦了。是不是啊？”
这种话，张鸣九说说无妨，可屋子里的人，哪里有一个敢随意接茬儿的？纷纷摇头摆手，口中连称‘不敢，不敢’。
“不用你们不承认。”张鸣九晃了晃喝得见了底的茶杯，轻笑道，“连我自己都觉得烦了，你们还没听烦，那才叫怪事了呢。既然都烦了，那咱们这一次，就把这个事情，一次性的解决到位。潘玉。”
“九爷，卑职在。”被点到名字的潘玉向前一步，躬身应道。
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前，还邋里邋遢，浑身破破烂烂的小乞丐，经过了一番梳洗打扮之后，还真有些貌似潘安的意思了。只是不知道，这貌似潘安做到了，才比宋玉，能不能做得到呢？对这一点，众人心里都没有底。
其实，潘玉到底能不能让自己满意，张鸣九心里也没底。但不论他能不能做得好，这个人，张鸣九都是扶植定了。
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潘玉，因为出身浙江这个对外交往便利，洋人众多的地方，再加上他自己的天资才华，竟然能够流利的讲出六国语言。赌桌之上，凭借着他运算的能力，更是十赌九赢，无往不利。这样的人，智商非但没有问题，反倒比常人要高出许多。
所需要历练的，无非就是独立办事的能力了。没有人生来就会做事，张鸣九坚信，自己能够培植出这一屋子出色的商人，能干的老伙计，也一定能够栽培好潘玉这个干才。
“潘玉，兵工厂的事情，前一阵子，我和你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是吧？你可都记清楚了没有？用不用我，再讲一遍？”
“是，九爷，卑职都已经记清楚了。”
“嗯，那就好。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现在就说出来。否则，日后若是出了纰漏，我可饶不了你。”再三确认潘玉听懂了自己的话，张鸣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兵工厂，我就交给你了。所有的工人，技术师，都任你调配。我给你三年的时间，我要的，是一个完全不必依赖洋人，能够自己生产，自己研究的兵工厂。怎么样？能不能做得到？”
潘玉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立军令状了的时候。潘玉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只见他很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回九爷的话，仅仅给卑职这些权限，卑职不可能做得到。”
“哦？”潘玉的话，成功的引起了张鸣九的兴趣，“那你说，你要什么权限？只要合情合理，我答应了你也便是了。”
“三年之内，兵工厂六成以上的收益，要由卑职来自行支配。您不仅不能动这笔钱，而且，也不要去管，卑职这些钱花去了哪里。总之，三年之后，卑职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不可能！”张鸣九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直沉默深思的阚朝玺已经拍案而起，情绪十分激动的大声说道，“九爷，不能答应他啊！就算是底细清清楚楚的老伙计，也不能交给他如此大的权限！更别提，潘玉此人资历尚浅，他过往的一切，我们还都无从知晓啊。九爷，如今我们特务处刚刚成立，正是到处都需要用钱的时候。我们不仅仅要支付自己内部的各项花销，还要为正在扩充队伍的张统带提供大量的阴凉支持。没有了兵工厂六成的利润，我们如何运转得起啊！学生言语莽撞，失礼颇多，愿意接受律令惩戒。但求九爷，万万三思而后行啊。”
“唔，五先生请坐。”张鸣九沉吟片刻，摆摆手，示意阚朝玺坐回他自己的位置去，“五先生，以公心劝诫，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惩戒二字，更是无从谈起。诸位，你们觉得呢？也是一样的看法吗？”
众人左右前后交换着眼神，一时间并没有人站出来发言。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已经出卖了他们内心中真正的想法。别说潘玉只是个新人了，就算是王银铠，或是蒲老实获得了如此之重的权柄，他们也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的。
屋内，议论声从无到有，渐渐大了起来。张鸣九静静地听着杂乱的议论声，古井无波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偏倚，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直到屋内的声音再次渐渐落下，最终，只剩下了一种声音。那就是，和阚朝玺几近相同的建议。无论如何，这么大的权柄，不能交给潘玉。否则，必然会后患无穷。于特务处不利的同时，于潘玉自己，其实也并不算是什么福气。
其他人的反应，倒还都在张鸣九的预料之中。唯有潘玉一个人的表现，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了。
处在争论漩涡正中央，就是说他正承受着千夫所指也不为过的潘玉，正一脸的泰然自若，和刚刚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一样。低着头，控背躬身，静静的站在原处。直到感觉到张鸣九的目光向他投来，他这才稍稍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又一次引起了张鸣九的兴趣。没有成竹在胸的淡然，也没有受人攻讦的恐惧。反倒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可怜巴巴的眼神，仿佛是在祈求张鸣九的支持。
这小子，倒是个极聪明的呢。
这个时候，潘玉的选择无疑是最为正确的。因为无论是淡然，还是恐惧，都会给自己引来无数的麻烦。
他若是继续淡然下去，那么必将遭到更为严重的攻讦，而且也会引来张鸣九的猜忌和不满。他若是露出恐惧之情，则其他人势必要乘胜追击，而且，也会让张鸣九觉得这不过是个怂包软蛋，当不得大用。
但潘玉却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他是为张鸣九做事的。这个刚刚草创，正在整顿磨合的特务处，是张鸣九一个人说了算。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他的请求，只要张鸣九肯点头允诺，那么再多的反对，也终究是反对无效。
所以，他直接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张鸣九。无非就是让张鸣九知道，即便获得了再多的权限，他潘玉依旧是张鸣九忠心耿耿的部下。张鸣九，就是他潘玉在特务处，唯一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