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战国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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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信陵君

(一)信陵君生平

魏公子无忌是魏昭王的小儿子,魏安釐王同父异母的弟弟。魏昭王去世后,魏安釐王即位,封无忌为信陵君。无忌公子为人仁厚、礼贤下士。无论他的宾客贫穷、富裕,有才、无才,他都以礼相待,因此很受宾客的欢迎。方圆数千里的士人都争相投靠他,最终宾客达到三千人。那个时候,各诸侯王都听说魏公子贤明、能干,因此不敢攻打魏国。

一次,魏公子和魏王下棋,北部边境传来了报警的烽火,有人报告说:“赵国向我们进攻了,赵军很快就会进入我国的领土了。”魏王马上要召集大臣商讨对策,魏公子劝阻道:“这只是赵王出行打猎,并不是侵犯我们国家。”魏王问道:“你怎么知道呢?”答说:“我的宾客中有对赵王活动了解的人,赵王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提前告诉我,所以我能知道赵王的许多行踪。”魏王很惊讶,自此不敢把国事过多地交给魏公子处理。

魏国有个叫侯嬴的隐士,已经七十多岁了。因为家境贫穷,不得不到大梁的夷门看守城门维持生计。公子听说他是个很有才干的贤士,就去拜访他。还想送给他一些东西,帮助他度过艰难时日。但侯嬴非但不肯接受,反而推辞道:“我保持清廉高洁已经几十年了,不会因为贫穷而接受您的馈赠的。”魏公子见他坚持不肯接受,就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宴会。等其他客人都入座以后,魏公子把左边的上位留了出来,亲自带着车马随从,去夷门迎接侯嬴。侯嬴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旧的衣服、帽子,直接坐在了左边尊贵的位子上,丝毫没有谦让,还偷偷用眼睛看了看公子的表情。只见魏公子认真地握着马缰绳,态度非常谦恭。他又对公子说:“我有个朋友在市场卖肉,我想去看看他。”公子立即驱车来到了市场。侯嬴和那个卖肉的攀谈起来,还故意喋喋不休,拖延时间。他又用眼睛暗自观察魏公子的态度,只见魏公子面如静水,安静耐心地在一旁等着他。他这才与卖肉的朋友告别,随魏公子赴宴。到了宴会,魏公子把他请到了上座,并把宾客们一一介绍给他,宾客们都很吃惊。一会儿,魏公子又举着酒杯向侯嬴敬酒。侯嬴对魏公子说:“今天够难为你了,以你的身份竟然亲自来夷门接我,有些地方你虽然不适合去但也去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好名声。你站在市场的时候,大家都围着你看,你的态度那么谦逊,大家都说你礼贤下士。”自此,侯嬴被魏公子奉为上宾。

侯嬴对魏公子说:“那天在市场和我谈话的那个卖肉的人也是贤士,只是没有人了解他,所以才隐居起来。”魏公子听说以后去拜访那个卖肉的朋友好几次,但他故意一次也不回访,这令魏公子很奇怪。

魏安釐王二十年,秦、赵战争,秦昭王在长平大破赵军。秦军围攻邯郸,邯郸告急,屡次向魏求救,魏王派将军晋鄙领兵十万前往救援。

秦王得知后对诸侯们说:“我马上就会战胜赵国,有敢发兵救援的,我打败了赵国后就会首先攻打这个国家。”魏王很害怕,让晋鄙把军队驻扎在邺县,名义为救赵,实际在观望两国战事的发展。邯郸的战事愈加危急,平原君派人责怪魏公子说:“我当初之所以和你们结为亲家,是听说你为人高尚,能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现在邯郸城朝不保夕,你怎么一点都无动于衷呢?况且,即使你不在意我的生死,难道你不关心你的姐姐吗,你愿意看到你的姐姐成为别人的俘虏吗?”魏公子很惭愧,多次劝说魏王发兵,但都没有结果。魏公子知道不能劝说魏王改变主意,决定亲率宾客救援赵国。

魏公子路过夷门,又去拜访了侯嬴,还把自己慷慨赴死的决心告诉了他。侯嬴对魏公子说:“公子保重,我不能和你一同去了。”魏公子向前走了一段路,心里暗暗思忖:“我对侯嬴向来很好,这次离开魏国生死难料,他怎么连一句话都没送给我呢?”于是,公子又跑回去见侯嬴。侯嬴对公子说:“我知道公子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为什么呢?”

“公子待我不薄,临行时我竟无语相赠,所以公子一定会迷惑着回来找我。”

“那先生有什么高见呢?”

侯嬴支开身边的人,悄悄地对魏公子说:“我听说晋鄙的兵符就在魏王的主卧室内,他现在非常宠幸如姬,所以如姬可以自由地出入魏王的主卧室。当初如姬的父亲被人杀害,她含恨三年,到处找人替她报仇。后来,她哭着求你,是你让你的宾客杀了她的仇人,她才大仇得报。她一直记得你的恩情,就是没有机会报答罢了,一旦有机会报答你,即使让她赴死,她也会在所不辞。所以,你可以求她帮你去魏王的卧室偷出兵符,手持兵符就可以取得晋鄙的兵权。然后,公子可以率兵北救赵、西破秦,这不是和春秋五霸一样的功业吗?”于是,魏公子请求如姬帮他偷出兵符。

魏公子拿到兵符,马上赶往晋鄙军营。侯嬴对他说:“大将在外领兵打仗,君主的命令有时可以不接受,将军可以根据战事需要做出适时的调整。我的朋友,就是那个卖猪肉的朱亥可以和你一起去,他力大勇猛,晋鄙肯交出兵权当然好,一旦他不肯交出兵权,就让朱亥杀了他。”魏公子听完侯嬴的话,不由得伤心地哭了起来。侯嬴问道:“公子为什么哭呢,是怕死吗?”魏公子回答道:“晋鄙是魏国一个叱咤风云的老将,他一定不会轻易把兵权交给我的,到时候我将不得不杀死他。我是在为他流泪,而不是自己怕死!”两人商议完毕,魏公子去市场请朱亥,朱亥笑着说:“我只是一个在市场卖猪肉的,公子却屡次屈尊拜访。以前我不回访是觉得那些都是小礼节,不需要太在意。现在公子有难,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将竭尽全力帮助公子。”于是朱亥和魏公子同行。魏公子出发之日,侯嬴对公子说:“我本来也应该和公子一起出发,但是我年纪太大,不能和你一起去了。我会计算着你出行的日期,等你到达晋鄙军中的时候,我会向着北方自杀,以此报答公子的知遇之恩。”于是,魏公子等人出发了。

魏公子一行人来到邺县,假传魏王的命令想要代替晋鄙,取得兵权。晋鄙果然有所怀疑:“我率领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境上,这是国家的重任,魏王怎么会如此草率地派你来接替我呢?”朱亥见晋鄙不信任公子,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四十斤的铁锥,快步上前杀死了晋鄙。公子顺利地接管了晋鄙的军队,然后传令说:“父亲和儿子都在军中的,父亲可以回国;哥哥和弟弟都在军中的,哥哥可以回国;家里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其他养老的人也可以回国。”最终剩下八万人的敢死队,公子率领他们攻打秦国。秦军被迫撤退,邯郸得救,赵国得以幸存下来。赵王和平原君亲自到边界上迎接魏公子,平原君为魏公子背着箭袋在前面引路。赵王对着魏公子拜了两次,说:“自古以来的贤人没有谁能比得上公子您啊!”那时候,平原君不再敢把自己和魏公子进行比较了。侯嬴也履行了他的诺言,在估计公子已经到达晋鄙军队的时候自杀了。

公子偷了魏王的兵符,杀死了他的大将,魏王因此很生气。因为害怕魏王追究他的责任,所以在打退秦军,解救赵国之后,魏公子派别的将领将军队带回了魏国,自己则留在了赵国。公子窃符救赵,赵孝成王因此非常感激他,和平原君商量着想把赵国的五座城池封给魏公子。公子听说了这件事,非常得意,觉得自己确实立了很大的功劳。他的宾客劝他说:“有些事情是应该忘记的,有些事情是不应该忘记的。当别人对您有德时,您不能忘记;当您对别人有恩惠时,您还是忘了吧。何况您杀了晋鄙,夺了他的兵权,虽然救了赵国,对赵国有恩,但您对魏国是不忠的啊。公子竟然还为此自鸣得意,我认为这是不应该的。”公子听了他的话,醒悟过来,惭愧得无地自容。

为了答谢魏公子,赵孝成王决定宴请他。当天,赵王特意扫撒街道,亲自出来迎接魏公子,邀请他从代表尊贵的大殿西边的台阶上殿。而魏公子则很谦逊,推说自己诚惶诚恐,自己既有负于魏国,对赵国也谈不上有功。然后,谦虚地侧着身子从东边的台阶走了上去。赵王和公子喝酒谈话,直到深夜。公子不断地自责,使赵王都没有机会提及送给他五座城池的事。最终,魏公子留在赵国,赵王送给他一个县城作为日常开支之用。后来,魏王原谅了魏公子,又把信陵的称号给了他,但魏公子仍然留在赵国,不敢回国。

公子听说赵国有个志向高洁、终身不仕的毛公混迹在一群赌徒之中,还有个才情高尚的薛公隐居在一个酒家之中。公子很想拜访这两个人,可每次去都空手而归。他们有意避开公子,不想与公子见面。后来,公子打听到他们的住处,换了衣服悄悄去找他们,才得以和他们相见,成为朋友。平原君听说了这件事,对他的夫人说:“以前,我还以为夫人的弟弟是天下无双的贤人,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只是愿意和一些酒肉之徒瞎混的平庸之辈。”夫人把丈夫平原君的话告诉了弟弟,弟弟立即向姐姐辞别,还要离开赵国。他不无感慨地说:“当初,我听说平原君是个大贤之人,才会偷兵符、杀大将、救赵国。可现在看来,平原君结交士人,只为贪图虚名,并不是真心爱惜人才。我在大梁的时候就听说毛公、薛公这两个人是圣贤之人,一直没有机会见面请教。这次来到赵国,就怕见不到他们。我去拜访他们,还担心他们嫌我才疏学浅、流于世俗而不屑于和我交往。现在平原君竟然认为我和他们交往是一件很让人羞愧的事情,因此可以看出平原君并不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夫人把魏公子的话转告给平原君,平原君觉得很惭愧,摘下帽子向魏公子道歉,并坚持让魏公子留下来。平原君门下的宾客听说了这件事,有一半人离开了他而转投到魏公子门下,魏公子宾客的数量大大超过了平原君。

魏公子在赵国住了十年,没有回过魏国。秦国听说魏公子留在赵国,趁机攻打魏国。魏王很担心,派人请魏公子回国。公子怕魏王因为过去的事情而记恨他,所以告诫门下的人说:“有敢为魏国使者通报的人,我会处死他。”公子原来的宾客都跟随他背叛魏国来到赵国,因此没有人敢劝公子回国。毛公、薛公听说了这件事,来拜访公子,劝他说:“公子之所以被赵国重视,在诸侯国当中享有名望,是因为有魏国。现在秦军攻打魏国,而公子竟然丝毫不为其担忧。假如秦军真的打败魏国,占领魏国的都城大梁,毁坏魏国先王的宗庙,您将有什么面目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呢?”话还没有说完,公子的脸色就变了,立即吩咐人准备车马,赶回魏国。

魏王见到魏公子,激动得哭了起来,公子也激动不已。魏王封公子为大将军,让他率领全国的军队抗击秦军。各诸侯国听说魏公子又回到魏国领兵打仗,纷纷派兵支援。公子率领五个国家的军队在河外大破秦军,秦国的将领蒙骜慌忙逃跑。接着,公子又乘胜追到函谷关,秦国的士兵都闭门不敢出战。那时候,魏公子的威信名扬天下。

因为魏公子的原因,秦国吃了败仗。秦王因此憎恨魏公子,想寻找办法除掉他。他派人用万斤的黄金到魏国行贿晋鄙的门客,让他们在魏王面前诋毁公子:“公子在外面逃亡了十几年,现在又统领着魏国全国的军队,诸侯国现在都只知道魏公子不知道有魏王了。有很多诸侯王都想拥立公子做魏王,魏王您可要小心哪!”刚开始魏王并不相信这些小人的谗言,但时间久了,魏王也就渐渐地相信了。他罢掉公子的兵权,派别人取代了他的位置。魏公子知道魏王因别人的诋毁而不信任他,害怕魏王继续加害他,所以推说自己有病,回家“休养”起来。他天天在家和宾客们喝酒、嬉戏,沉迷于声色犬马。四年以后,他日渐消瘦,最后竟死于酒色。同年,魏王也死了。

秦国听说魏公子死了,又派兵攻打魏国,魏军大败。后来,秦国一点点蚕食魏国的土地,十八年后,俘虏了新的魏王,血洗了魏国的国都。

(二)信陵君攻打管地

魏国进攻秦国的管地,很长时间也没有取得胜利,安陵人缩高的儿子带领管地军民誓死抵抗。信陵君派人对安陵君说:“希望你能派缩高去攻打管地,趁机劝说他的儿子投降魏国。事成以后,我会封他五大夫的爵位,还会给他持节尉的职位。”安陵君很为难地说:“安陵是个小国家,没有权力强令百姓做什么。我只能派人带你们去找缩高,你们自己和他说吧。”使者找到了缩高,说明了来意。缩高说:“感谢信陵君看得起我,让我担当重任。可是,儿子做守卫、父亲去攻打,这样的事情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如果我顺利攻下管地,我的儿子就会有负于他的君主。作为父亲,竟然让自己的儿子背叛君主,我认为这并不是一向讲求仁义的信陵君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我才再三推辞,相信信陵君能够理解我的苦心。”

使者回到魏国,把缩高的话告诉了信陵君。信陵君非常生气:“这缩高竟然如此不识抬举!”信陵君立刻派人到安陵对安陵君说:“安陵是一个小国,一向依靠魏国才得以保全下来,因此安陵也相当于魏国的领土。现在魏国进攻管地,一直没有取得胜利。如果秦军趁这个时候进攻魏国,魏国就会有危险。所以,希望你能把缩高绑起来,去劝说他的儿子投降。否则,我将派十万精兵血洗安陵,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安陵君对使者说:“我的先祖成侯受周襄王诏命来守卫此地,来上任的时候还带着大府的宪文。宪文上说‘儿子杀父亲、臣子杀君主,即使有情可原也不能免于刑罚。纵然赦免了整个国家的罪犯,也不能赦免这样的人!’现在缩高几次推辞信陵君的美意,是想成全他们的父子之义,而信陵君却一定要强迫我用缩高的生命来胁迫他的儿子,这不是让我违背宪文的规定吗,所以我是万万不能这样做的!”

缩高听说了这件事,知道信陵君是言必行、行必果的人。为成全自己的父子之义,竟然给安陵国带来如此大的危机,缩高觉得非常愧疚。他找到信陵君的使者,劝说信陵君放弃血洗安陵的打算,并以死谢罪。

信陵君听说了缩高自杀的义行,亲自穿上孝服为缩高服丧,并派人向安陵君道歉:“我无忌是个小人,因为在管地的战事失利,非常焦虑国家的未来,所以才和您说错了话,希望您能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