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杰出的书画大家赵孟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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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绘画成就(2)

和《吴兴清远图》意趣差不多的有《幼舆丘壑图》(现存美国),此图虽然属于人物画,实际上主要画的是山水,画法也很古朴,山石全用线勾,不用皴擦点染,填涂的是青绿重色。自题:“此图是初敷色时所作,虽笔力未至,而粗有古意。”该图是他早年追求古意之作无疑。卷后有元代杨维桢的跋:“今观赵文敏用六朝笔法作图,格力似弱,气韵终胜。”董其昌谓:“此图乍披之,定为赵伯驹,观元人题跋,知为鸥波手笔,犹是吴兴刻画前人时也。”这些评论都是很中肯的。赵孟頫所作人物、鞍马图的背景,其山水部分大多是这种风貌,很有“古意”。代表赵孟頫山水画突出成就以及对后世影响较大的山水画,应该是《鹊华秋色图》《水村图》等类型的画作。

《鹊华秋色图》(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纸本,纵284毫米,横932毫米,是赵孟頫42岁时辞官回吴兴时画送给他的好友周密的。平远构图,画中一片辽阔的泽地和河水,前汀后渚,沙碛平坡,由近及远,有一望无垠之感。平平的画面上,右边耸起一座如金字塔形的双峰不周山,尖而且峭。左边突出一座像元宝似的鹊山,平而长。在鹊山和不周山当中及前后左右布置很多树木,或疏或密,或松或柳,高低参差不齐;芦荻水草,茅屋鱼罾,行人往来如蚂蚁。此图吸取了唐、五代至北宋山水画的优秀传统,尤其吸取了王维和董源的画法,再经过作家自己的变化,最终形成了自家风貌,是了解赵孟頫山水画成就的重要作品。

赵孟頫对王维的画法一直是十分倾心的,这在他同时的杨载、范椁以及其后的董其昌、陈继儒等人中都有论记,他本人也说:“王摩诘(王维)能诗更能画,诗入圣而画入神。自魏晋及唐几三百年,惟君独振。”实际上王维的画到了元朝很难有真迹存世了。但从传说是王维的作品中,我们仍能看到《鹊华秋色图》与它的一致性。就题材论,没有崇山大岭,一丘一壑、树丛林木、屋宇渔罾,分段组合;就画法论,山形皆用柔曲的线条勾皴,杂树点簇而成。但《鹊华秋色图》显然更加浓厚,更加成熟。董源的水墨山水画是学习王维的。据周密的《云烟过眼录》所记,赵孟頫多次由衷称赞董的画“山色绝佳”“真神品也”。实际上《鹊华秋色图》吸收董源的画法更多,其水草芦荻、沙碛汀渚都可以在董源的画中找到踪迹。用笔设墨的气氛更加相似,但比董源的画更加潇洒简秀,疏空隽朗。所以董其昌才有如下评论,“吴兴(赵孟頫)此图,兼右丞北苑二家画法,有唐人之致,去其纤。有北宋之雄,去其犷”。

《洞庭东山图》(藏于上海博物院)绢本,纵619毫米,横276毫米。此图的复制品很多,都与原作不同。原作的墨色十分清淡含糊,一般的印刷品因为追求反差效果,反而清楚,笔墨比原作浓重得多。此图画的是太湖东洞庭山之景,原来还有《洞庭西山图》一幅与之为对,可惜已经遗失。作画仍然效法董源,但是也已经另参高格,较之董源更加淡雅文静,更加温润柔和,笔墨轻渺,若淡若无,颜色清润,近于清水。这幅画画格与南宋迥异,也不同于北宋。没有一点猛烈的气势,也没有雄强的笔调,它以清淡的线条,平静的心情,悠然自得地写出山的大概形体,皴似披麻、解索。董、巨山头上留矾头,赵孟頫在此图上着小青绿,山石的下部皴条稍密,着赭石色,山的边缘处细密点点,如蚂蚁一样小,似青苔,如树木。树用线勾干染赭,以墨及青绿点叶。水纹细密如鳞,好似展子虔的《游春图》。水中石滩全用线条勾写,不加擦点,其皴法已经开了子久法门,与子久山水画法基本一致。这幅图应该成于《鹊华秋色图》之后,已经形成了水墨浅绛法的初步特征。

对元画的突出风格的形成产生更多影响的当是赵孟頫的《水村图》。该图纸本,纵249毫米,横1205毫米,画的是江南山村水乡的平远小景。沙丘低峦,滩渚芦荻,荒树桥浦,渔舟出没。意境清旷疏朗。画的右上角自题“水村图”三字,左下角题“大德六年十一月望日为钱德钧作。子昂”,后来又在别的地方题词:“后一月,德钧持此图见示,则已装成轴矣。一时信手涂抹,乃过辱珍重如此,极令人惭愧。子昂题。”后纸还有元、明四十余段题跋和观题。此图反映了元初山水画的最新面貌。就题材论,打破了以往绘画名山大川、高石巨窠、楼阁寺宇的惯例。画的是隐逸生活的理想境界,据钱德钧《水村隐居记》也可以得到证实。它是文人隐士的田园别墅的真实写照,也正是赵孟頫理想的栖息之地。

画法上虽然溯源于董、巨,但是已经蝉蜕龙变。董、巨的披麻皴繁复,点子皴密多,湿润温媚,浑厚浓郁,一片模糊。赵作此图,也用披麻皴,但枯笔干淡、简练萧疏、线条清晰明朗,很少擦摹,也不作繁复含糊之状。画沙滩汀渚,也不似董、巨那样用湿墨横抹,而是用干笔侧锋作条子状横扫淡拖。皴线含蓄,变化多端,完全像书法的笔意。虽然和他42岁时所作《鹊华秋色图》出于一路,但在笔墨运用上更加精炼、纯熟,元画的特点更加突出。董其昌在卷后题:“此卷为子昂得意笔,在《鹊华图》之上,以其萧散荒率,脱尽董、巨窠臼。”这话确实不假,这幅画是中国文人画进入又一新的境界的标志,黄子久、倪云林的山水画基本上从这里变出。

《双松平远图》(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比《水村图》更为典型。画面上,近处双松,松下几块石头,隔水对岸一片低缓山丘,左边六行题款记的是他对山水画见解的名言:“仆自幼小学书之余,时时戏弄小笔……”此图构图已开倪云林一河两岸、简练空旷的先河。画法上简练到几乎没有皴染,山石只一道轮廓,笔势更夹杂着飞白,这是他的自创,是从李成、郭熙一系列画法蜕化而出。但是郭熙画法中所具有的水墨湿润、气势雄浑的特色已经消失,其画山丘树石是以淡墨枯笔写出,完全如书法,在用笔转折顿挫上颇见情趣,笔势骨骼奇特,看得出是他在《水村图》画法的基础上进一步的演化,是他的山水画成熟之后的最简作品。《江村渔乐图》(藏于美国明德堂)的主要笔法即来自李成、郭熙。画中近处三株松树用线尖颖基本和李、郭相似,窠石的基本面貌和画法也是明显由他们变化而来。赵孟頫此图勾勒后,只用淡墨染过,再敷重青而不像郭熙那样墨色具有层次化。画坡角也类似李成、郭熙,先勾轮廓,再略加皴斫,后染赭石等色。岸上大都平画数笔,分出远近,再染石绿,远处的山,也是用细线勾画轮廓,无皴,于山阴处稍渍淡墨,近者敷石绿。远者、高者敷石青,皆无苔点,类似唐前期李思训等人的画法。

赵孟頫50岁时所作《重江叠嶂图》卷(现藏中国台湾),是纸本画,纵284毫米,横1764毫米。右上角“重江叠嶂图”前三字已残,卷尾自识“大德七年二月六日,吴兴赵孟頫画”。画面江水辽阔旷远,水无纹。群山重叠气势非凡而且具有空灵之感。线条清爽,笔墨湿润,松树勾簇尖颖,小树枝如蟹爪,山石中多用水墨渲淡,保留李、郭画貌较多,但比他们更加潇洒,长线条和《水村图》相似。总地来说,赵孟頫的山水画面貌很多,很难用一句话概括,各个时期的风貌也不固定。他师从百家,上自晋、唐、五代,下至北宋,似于董、巨一派山水画法用力更多。他力摒南宋画法,但有时候也会适当利用。他的山水画发展过程,虽无严格的规律可寻,但是有一个大概的规律。他从最古的学起,至王维,再到董、巨,再至李、郭。由古朴高简,至潇洒、劲秀、温润,再到简练、概括,以至清和、恬静。由繁到简,由重色填写淡墨写意。一步一步探索文人写意山水画的新道路。但终以师法董、巨而往简练方面变化的一条路对后人影响最大。

赵孟頫还重视绘画中的书法用笔。他在《秀石疏林图》卷后自书一诗:“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于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方知书画本来同。”他的画印证了他的观念。以书法入画,使绘画的文人气质更为浓烈,韵味变化增强。

他还提出“不假丹青笔,何以写远愁”的口号,以画寄意,使绘画的内在功能得到深化,涵盖更广泛。

他在南北一统、蒙古人入主中原的政治形势下,吸收南北绘画之长,复兴中原传统画艺,维持并延续了其发展。

作为一代宗师,不仅他的友人高克恭、李仲宾,妻子管道昇,儿子赵雍受到他的画艺影响,而且弟子唐棣、朱德润、陈琳、王渊,外孙王蒙,乃至元末黄公望、倪瓒等人都在不同程度上继承发扬了赵孟頫的美学观点,使元代文人画久盛不衰,在中国绘画史上写下了绮丽奇特的篇章。他本人的画更被后世称为“神品”,成为中华优秀文化中十分亮丽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