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豪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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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严锦堂听说了三女儿落水的噩耗后,头脑“轰”地一声就爆炸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目瞪口呆地盯着屋顶,犹如被人在头上猛击了一棍,样子象是完全失去了知觉。可耳朵里却不断轰隆隆地响着声音。后来,嘴唇开始了歙动。他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满脸的皱纹凝固成了一道道沟壑。过了许久,他才发出一声绝望的干叫:“我的女儿呀——”叫着,他才象记起似的,摇摇晃晃地往街上跑去。

管家、奶娘见了,急忙追过去叫了起来:“老爷!老爷……”

严锦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管家推了一个踉跄,咆哮般吼道:“你滚开——”

管家又扑了上去,说:“老爷,你可要想开一点,老爷……”

严锦堂又推了他一把,什么也没说,又急忙往前跑去了。他没拄手杖,腰佝偻着,因此,他奔跑的姿态就好象是一只向前滚动的皮玻。

管家、奶娘这些下人见了,不好再次阵阻,只好不放心地尾随他去了。

街上果然到处都是惊慌的、奔走相告的人群。这样的大事,自然很快就会传遍全城。有的人在往河边跑,也有人从河边跑回来。人们看见严锦堂走来,都显出了非常奇怪的神情,给他让开一条路。也有人在对他说:“可惜呀!真是可惜呀!”可严锦堂象没听见,继续象皮球似的向河边滚去。此时,他的思想全给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所控制住了。他偶尔看一下身边的人群,觉得这些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全变得陌生、狰狞起来,好象全都在弹冠相庆。街道两旁的房屋,也在向他倾倒,仍佛要把他压碎。可是他顾不得这些,他头脑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亲眼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他的双脚不断地急速地向前迈动,脊梁上泊泊地往下淌着一股股冷汗。天啦,但愿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到了河边,果然见两岸都站满了密匝匝的人群,一个个象鹅一般伸长脖子往河面看着,江面上几只大船正往来行驶,船上的人显得既紧张又从容不迫,一篙一篙地点着江水。不时有人从水里冒出脑袋,甩了几下头上的水珠又潜了下去。另一边,覃光第在扯着嗓子痛哭,哭声真切哀婉,一字一句都在撞击着两岸人群的心:“都怪我呀!都怪我要她出来游、游江啦……璧如呀,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哇?璧如呀,我叫你别在船上乱动,你不相信,你让我抚膺呼号,你怎么不答应我呀,璧如,你让我也跟你去了吧……”说着,就要往江里跳,当然被他身后的老师爷和一班衙役差人给抓住了。但知事大人这如泣如诉、哀婉动人的哭声,唤起了许多人的同情。在一片唏嘘中,不少赞美和安慰之词也在空中不径而走:

“唉,阎王怎么不睁眼?多好的一对呀!”

“刚才还看见他们手挽手出来的呢!”

“大人,人死不可复生,你节哀吧!”

严锦堂再也不存在半点希望了,他也忽然长长地,象是汽车轮胎漏气似地发出一声怪叫,接着分开众人,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正在这时,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叫了起来:“捞着了!捞着了!”

叫着,人群开始向前面奔去,把严锦堂也撞在了一边。

严锦堂头脑再一次爆炸起来。他摇晃着身子,眼看就要倒下去。这时,管家和奶娘过来扶住了他。

是的,三小姐的尸体捞出了江面。几个泅水的人托着她,往岸边游了过来。三小姐的尸体微微有些卷屈,双手仍然举在头顶,保持了一种呼救的姿式。她虽然闭着眼,可面孔呈现出十分可怕的颜色。她的水淋淋的尸体刚一上岸,覃光第又哭叫着要扑过去,然而再次被老师爷扯住了。差役们没等悲伤的主人下达命令,就抬着尸体,一边吆喝着人群,一边往岸上走了。他们的身后又立即苍蝇似地跟上了一大群人。严锦堂在三小姐的尸体经过自己面前时,才看清她的面容。在那一瞬间,他见女儿静静地躺在门板上,她的两片嘴唇微微张开,好象有什么话要对世人吐露。从乌黑的唇边,还依稀看得见没被江水完全洗掉的口红的颜色。她的头发有些蓬松,可比平时更油黑发亮,有几绺鬓发被水粘在了额头上。他大叫了一声:“璧如……”接着张开了手,那神情想去搂抱住她。还没等他扑拢去,他的双腿一阵晃动,眼前一黑,一头栽在了地下,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发觉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从窗外透进的阳光来看,天已近黄昏了,他的身边响着一片“嘤嘤”的啜泣声。他睁开眼皮一看,发现璧凤、管家,奶娘等一群人,都围在床边,脸上挂着不胜悲伤的神情,暗自抽泣着。严锦堂这才想起发生的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那眼睛惊慌地朝四面打量,一边寻找,一边大叫:“璧如!璧如!我的璧如呢……”

众人都吓了一跳。老管家急忙按住他说:“老爷!老爷,你醒醒!三姑娘她、她已经升天了……”

“升天了?”严锦堂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句,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忽然低下了头,一连串昏浊的泪珠掉在了被盖上,然后又悲痛地说:“是的,她走了!走了……”

璧凤见了,哽咽着喊了一声:“爹……”声音仍如蚊子的叫声一般轻。

但严锦堂听见了,他挥手打断了大女儿的话,无力地说:“你们……全都出去,让我好、好好想想。”

众人互相看看,露出了不放心的样子。

严锦堂有些生气了,又大声说了一遍。众人这才离开了他,走了出去。

众人走后,严锦堂果然就抑制住悲伤,在心里思索开了。他想起中午璧如和覃光第一起来府上的情况,就忍不住问:“真是不慎落水吗?怎么这么巧呢?结婚这么多日子了,从来没见他们一起出去游玩过呀,为什么今天中午要去游江呢?难道璧如就不知危险,要在船上乱动?即使不慎落水,覃光第要救也来得及呀?可是,如果不是不慎落水,又是什么呢?覃光第有意害她?为什么要害她?虽说她有些不太满意这桩做二奶奶的婚事,可也没有听说过他们什么呀?难道是这死女子出了什么丑事……不,这决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不慎落水的说法了。是的,不慎落水,不慎落水!看他们中午出去时多么亲热,看覃光第刚才多么痛苦,难过,不是恩爱夫妻,会这么悲痛欲绝吗……”可是,当他刚做出肯定的判断时,又鬼使神差地犹豫动摇了。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几小时前还那么孝顺地站在自己面前,可现在就那么去了,这么突然的死实在太蹊跷、太难以令人置信了。他又在心里喃喃自语起来:“真这么容易就落水了?落水了?”他怅然地望着帐顶,试图找出准确的答案。可是他想了很久,总是一个判断否定了另一个判断。最后,他忽然决定再去知事府看看。麻雀飞过还有一点影影,她的女儿真要是被覃光第害死了的话,总不能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想到这里,他马上呼喊起来:“管家——”

老管家立即趋步走进屋里,说:“老爷,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