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中国禅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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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中国禅学的特点及影响(1)

(一)禅宗的“悟”

“禅”经过禅宗的洗礼,实现了一种革命性变革,原始面貌全非。其显著的变化大致有二:

禅修的方式,由静坐扩大到坐卧住行一切方面,举手投足,瞬目转睛,无不是禅,从而将日常生活全部禅化。近自待人接物,一草一木,大到国家天下世界,都被赋予了禅的意义。

在中国佛教学者中,最早提出“顿悟成佛”说的是鸠摩罗什高足之一的东晋佛学家竺道生。他因倡导涅槃佛性论,而有“涅槃圣”的美称。竺道生为“顿悟”定义说:“夫称顿者,明理不可分,悟语极照。以不二之悟,符不分之理,理智兼释,谓之顿悟。”

竺道生由理的遍在不可分性提出悟必为顿悟,又以众生本具佛性作为可以顿悟的依据。在《景德传灯录》《五灯会元》等众多灯录、僧传中所记述的众多禅师,无不有开悟证道的经历。

对于悟的特征,禅学中人曾有过不少描述,其强调的共同点莫过于“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之说,这似乎与大乘佛教所追求的无分别智是一致的,禅学中人的诸多言论也更强化了这一看法。《坛经》曾指出,“若不得自悟,当起般若观照,刹那间,妄念俱灭,即是自真正善知识,一悟即知佛也,……若识本心,即是解脱,既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

禅学对佛学教义的把握并非义学式的,而是具有借教悟宗的特点,参禅者开悟时称其感受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成为禅师悟感的典型表述。

据《五灯会元》记载,德山宣鉴曾“精究律藏,于性相诸经,贯通旨趣。常讲《金刚般若》,时人谓之周金刚”。一日,德山遇一卖点心老妇,欲买充饥,老妇问他:“《金刚经》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审上座点那个心?”德山一时语塞,后投到龙潭崇信禅师门下。某夜,德山参毕辞师出门,刚出门,却回曰:“外面黑,潭点纸烛度与师,师拟接,潭复吹灭,师于此大悟。”

大珠慧海指出,禅修无非“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是自然而然的。但此举并非等同世俗,“禅悟”要达到“终日吃饭,不曾咬着一粒米;终日穿衣,不曾挂着一缕丝”的地步。在禅学看来,所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感受,只是禅悟的某个阶段的境界,其最高境界仍要求视山为山,视水为水。

(二)“德山棒”与“临济喝”——禅门的开示与印证

在禅宗祖师看来,佛性本是遍满世间万物,然而又是超越世间的诸法。故而我们用一般世间法的言语是无法理解、表达这种佛性的。日常的言语只是用来指月的手指,用来登岸的舟筏,但绝对不是月与彼岸本身。为了防止某些人误以指、筏为月、岸,故而很多禅宗的大德,要求“夫参学者,须参活句,莫参死句”。也即是在参悟过程之中,不能将言语这种工具性的有为法绝对化,这样就会成为“文字障”。一切工具性的手段也包括禅师之间的对答法语,都只不过是实现解脱和悟道的手段,推而广之,“棒喝讥呵,戏笑怒骂,以至风声雨滴,朝明夕昏”都是活句。

慧能以后形成禅学五宗分化时,行脚参禅、云游四方成为流行的风尚,为了适应交流禅法的普遍要求,各家都对应机接物中语言运用的方法进行了总结,虽然在禅学理论方面并无重大的发展,但都继承了《坛经》随机施教的教学传统,并且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接引门风,根据学人的不同根机和修行程度,采取不同的开示方法。

德山宣鉴与临济义玄在接引弟子时,便常用“棒喝”的方法,世有“德山棒,临济喝”之称,这就是成语“当头棒喝”的出处。

德山宣鉴在青原系中,尤以棒打最为著名,他的名言是“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充分显示出禅风的峻烈。

临济宗的禅风同样峻烈辛辣,自古有“临济将军,曹洞士民”之说。在禅史上,“临济喝”最为著名。《人天眼目》中说:“临济宗者,……虎骤龙奔,星驰电激……卷舒纵擒,杀活自在。”“要识临济宗么?青天轰霹雳,陆地起波涛”。

临济有所谓“四喝”——“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金毛狮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

临济宗在勘验学人根机、随机开导方面形成了较为成熟的方法,从而使此宗得以长期延续。

由于当时禅法交往中机语的大量使用,勘验学人水平颇为不易。如临济应机多用喝,“会下参徒亦学师喝”。针对此种情况,义玄明确强调学人要有辨识机语的能力。他说:“汝等总学我喝,我今问汝:有一人从东堂出,一人从西堂出,两人齐喝一声,这里分得宾主么?汝且作么生分,若分不得,以后不得学老僧喝!”

除棒喝外,禅宗常用的身体语言还包括擎拳、竖指、扬眉、瞬目、执拂、脚踏、手斫等等。动作语的使用实际上非常普遍,并不限于临济一家。如沩山灵佑在百丈怀海门下参学时,一日,百丈指一净瓶问:“不得唤作净瓶,汝唤作什么?”沩山灵佑不答一言,一脚踢倒净瓶,从而得到了百丈的认可。动作语显然是禅学很有特点的交流方式。

据《五灯会元》的记载,云门文偃曾上堂道:“涵盖乾坤,目机铢两,不涉世缘,作么生承当?”众无对,文偃代众曰:“一镞破三关。”此后,文偃的弟子德山缘密将此析为三句,他曾上堂道:“我有三句语示汝诸人,一句涵盖乾坤,一句截断众流,一句随波逐浪。作么生辨?若辨得出,有参学分;若辨不出,长安路上辊辊地。”“云门三句”由此定型。

在勘验学人方面,临济宗提出了“四宾主”说,按照义玄的论述,教学中可能存在的四种情况:一是“客看主”,即学人的见识超过老师,老师有所执著还不懂装懂。二是“主看客”,指老师的见识超过学人,学人对其执著难以放弃。三是“主看主”,老师和学人都是行家,两相投机。四是“客看客”,即老师和学人都是外行却自以为是,互相卖弄。

在临济宗人看来,参学者的执迷不外人、法二执,而其深浅又有不同,因此有“四料简”“四照用”等方法分别加以对治。“四照用”是针对“四料简”所提出的四种教学目的采用的具体方法,其中“照”指禅机问答,“用”指棒喝等动作语言。

针对我执严重的人,要先破除其对“我”的执著,即“夺人不夺境”;对法执严重的人,要“夺境不夺人”,即先破除对法的执著;对人执、法执都很严重的人,即具有一定基础的修行者,不仅是人、法二执,而是一切执见都要消除,包括求得解脱的念头在内,要做到一丝不挂,对修行者要悬崖撒手,使其彻底消除执见,要“人境俱夺”;对于法、我均不执著的人,即“人境俱不夺”。这就是临济宗的“四料简”说。

为了破除学人的人、法二执,具体要采用“四照用”法。义玄说,“我有时先照后用,有时先用后照,有时照用同时,有时照用不同时。先照后用有人在;先用后照有法在;照用同时,驱耕夫之牛,夺饥人之食,敲骨吸髓,痛下针锥;照用不同时,有问有答,立宾立主,合水和泥,应机接物”。

可见,在勘验、施教等教学环节中,始终离不开禅机的应用。禅机的普遍使用,使得禅学的教学活动具有随机施教的特点,这对于禅学的推广和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三)文字禅——“公案禅”与“看话禅”

随着时间的推移,禅师们在参禅实践中产生了大量的法缘机语,这些言行经过辗转流传而被记录下来,到宋代已积累很多,有人专门将其汇集整理而形成了语录、灯录等著作。其中一些著名禅师的言行还被专门提出来,作为判定参禅者言行是非的标准,这就是公案。相应也出现了对公案中机语进行分析评判的著作,圆悟克勤所撰《碧岩录》就是这方面的集大成之作,这部著作的形成,标志着禅学已由不立文字转向了大肆制作文字的阶段,标志着文字禅的形成。

按照禅学的说法,佛陀在将禅法传予迦叶尊者时曾宣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由此,“不立文字”成了禅学在语言观方面的基本主张。但是,在禅法传授的实践中,语言文字的交流是不可避免的,使得禅学不得不为语言文字的使用略开方便之门。机语的含义都不能根据其字面意义来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