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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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说岳(48)

却说朝中有一奸臣,姓王名俊,本是秦桧门下的走狗,因趋奉得秦桧投机,直升他做了都统制。又奏过朝廷,差他带领三千人马,押送粮草到朱仙镇来,就在那里监督军粮,原是提拔他的意思。这一日行至中途,恰恰那个鹘眼郎君带领番兵到来,遇个正着。鹘眼郎君提刀出马,大喝一声:“何处军兵,快快把粮草送过来,饶你狗命!”王俊道:“我乃大宋天子驾前都统制王俊是也。

你是何处番人,擅敢到此?”鹘眼郎君道:“某家乃大金国四太子帐前元帅鹘眼郎君是也。特到临安来擒你那南蛮皇帝,今日且先把你来开刀。”说罢,一刀砍来。王俊只得举刀相迎。不上七八个回合,番将厉害,王俊哪里招架得住,只得回马落荒败走。鹘眼郎君从后面赶来。

正在危急之时,忽见前面来了一枝兵马,乃是总领催粮将军牛皋。牛皋见了,想道:“这里哪有番兵?不知是何处来的?追着的又不知是何人?”便道:“孩儿们站着!待我上前去看个明白。”

便纵马迎上前来,叫道:“不要惊慌,有牛爷爷在此。”那王俊道:

“快救救小将!”牛皋上前大喝一声:“番奴住着!你是何人?往哪里去的?”鹘眼郎君道:“某家要去抢临安的。你问某家的大名,鹘眼郎君便是。”牛皋大怒,举锏便打。两人战了二十个回合,鹘眼郎君手中的刀略迟得一迟,被牛皋一锏打中肩膀上,翻身落马。牛皋取了首级,乱杀番兵。那些番兵死的死了,得命的逃了些回去。

牛皋转来,见了王俊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将官?这等没用,被他杀败了!”王俊道:“小将官居都统制,姓王名俊。蒙秦丞相荐我解粮往朱仙镇去,就在那里监督粮草。偏偏遇着这番贼,杀他不过。幸得将军相救,后当图报!不知将军高姓大名?”牛皋心里想道:“早知是这个狗头,就不该救他了。”便道:“俺乃岳元帅麾下统制牛皋,奉令总督催趱各路粮草。王将军既然解粮往朱仙镇去,我的粮草烦你一总带去,交与元帅,说牛皋还有几个所在去催粮,催齐了就来。”王俊道:“这个当得。”牛皋道:“这首级也带了去,与我报功。”王俊道:“将军本事,天下无双!望将军把这功送与末将罢!”牛皋暗想:“我把这功且送了他,回营时再出他的丑也未迟。”便道:“将军若要,自当奉送。将此粮草小心解去,勿得再有差失!”拱了一拱别去。那王俊领兵护送粮草,望朱仙镇行来,在路无事。

这一日,看看到了大营相近,把兵扎住,来到营门候令。传宣禀进。岳爷想:“他此差是奸臣谋来的。且请他进来。”王俊进帐,向各位元帅见了礼,禀道:“卑职奉旨而来,行至中途,遇见牛皋被番兵追赶。卑职上前救了牛皋,带了粮草并那番将的首级,俱在营门。候元帅号令定夺。”岳爷道:“牛皋所遇的是何处番兵?”

王俊道:“番将口称暗渡夹江,去抢临安。恰好牛皋遇着战败,被他追赶。卑职遇见,杀了番兵,救了牛皋,现有首级报功。”岳爷听了底细,明白是王俊冒功,且记了他的功劳,收了粮草。将番人首级号令。又命去下营。

到了次日,孟邦杰、张显、张立、张用各将所练的枪牌已熟,前来缴令。元帅就命四将去破番阵,又叮咛了一会。四将领命而去。又令岳云、严成方、张宪、何元庆领带人马五千,在外边接应。四将领令而去。

且说那孟邦杰、张显等四将,到番营讨战。那二元帅提兵出营,看见四将,喝道:“南蛮通姓!”张立道:“我乃岳元帅麾下统制张立。那是张显、孟邦杰、张用是也。番将报名上来!”番将道:

“某乃大金国四狼主帐下元帅完木陀赤、完木陀泽是也。”张立道:

“不要走,我正要来拿你。”二人拍马抡抢,战了数合,番将诈败进营,那四将追来。只见那些小番吹动觱篥,打起驼皮鼓,一声炮响,三千“连环马”周围团团裹将上来。张立看见,吩咐三军将“藤牌”四面周围遮住:弓矢不能射,枪弩不能进。孟邦杰、张显带领人马,使开“钩连枪”,一连钩倒数骑“连环马”,其余皆不能行动,都自相践踏。又听得营中炮响,岳云、张宪从左边杀入;何元庆、严成方从右边杀入,番将怎能招架。这一阵,将“连环马”尽挑死了。张立、岳云等得胜收兵回营,见元帅缴令,却说那兀朮正望着完木陀赤弟兄“连环马”成功,只见小番来报道:“岳飞差八个南蛮将‘连环马’破了。”正说间,二人败回,来见狼主。兀朮问道:“南蛮怎么破法?”二将将“藤牌”、“钩连枪”如此破法说了一遍。兀朮大哭道:“军师!某家这马,练了数载功夫,不知死了多少马匹,才得成功!今日被他一阵破了!”

军师道:“狼主不必悲伤,只待那‘铁浮陀’来时,何消一阵,自然南蛮尽皆灭矣。”兀朮道:“某家也只想待这件宝贝了。”且按下再说牛皋回营缴令道:“末将前者救了王俊,有番将鹘眼郎君的首级并粮草可曾收到?”元帅道:“有是有的。但王俊说是他救了你,这功劳是他的;本帅已在功劳簿上写上他的名字了。”牛皋道:“王俊怎么冒功?”王俊在旁答道:“人不可没有良心,小将救了你的性命,怎么反来夺我的功劳?”牛皋道:“我与你比比武艺,若是胜得我,便将功劳让你。”

二人正在争功,只听得营门前数百人喧哗。传宣进来禀道:

“有数百军卒在外要退粮,求元帅发令定夺。”元帅问道:“何处军兵要退粮?”传宣禀道:“是大老爷的兵要退粮。”韩世忠、张信、刘琦三个元帅齐声道:“岂有此理!若讲别座营的兵,或有些事;若说元帅的兵,皆是赴汤蹈火,血战争先,怎肯退?必有委曲。元帅可令那班兵丁会说话的,走十数个来问他。”岳爷答道:“元帅们所言有理。”吩咐出去叫兵丁进来。那兵丁有十数个进来跪下道:

“求元帅准退了小人们粮,放小人们去归农罢。”岳爷道:“别座营头尚无此等事情,何况本帅待兵如子?现今金兵寇乱,全仗你等替国家出力,怎么反说要退粮?”兵丁道:“小人们平日深感元帅恩养,怎敢退粮?但是近日所发粮米,一斗只有七八升,因此众心不服。”元帅道:“王俊,钱粮皆是你发放,怎么克减,以致他们心变?”王俊禀道:“钱粮虽是卑职管,却都是吏员钱自明经手关发,卑职实不知情。”元帅道:“胡说!自古道:‘典守者不得辞其责,怎么推诿?且传钱自明来!”不一会,钱自明进帐来叩见,元帅喝问:“你为何克减军粮?”钱自明禀道:“这是王老爷对小吏说的,粮米定要折扣;若不略减些,缺了正额,哪里赔得起?”元帅大喝一声:“绑去砍了!”一声令下,两边刀斧手即将钱自明推出,霎时献上首级。元帅又叫王俊:“快去把军粮赔补了来,再行发落。”众军兵一齐跪下道:“这样号令,我等情愿尽力苦战,也不肯舍了大老爷。”俱各叩头谢恩而去。王俊只得将克减下的粮草照数赔补了,来见元帅缴令。元帅道:“王俊!你冒功邀赏,克减军粮,本应斩首!今因是奉旨前来,饶你死罪;捆打四十,发回临安,听凭秦丞相处治。”左右一声吆喝,将王俊拖下去,打了四十大棍。写成文书,连夜解上临安相府发落。

牛皋禀道:“小将杀败番兵,救了他的性命,这奸贼反冒我的功劳;又来克减军粮,况是秦桧一党,元帅何不将他斩了,以绝后患,反解到奸臣那里去?”岳爷道:“贤弟不知,他是秦桧差来的。秦桧现掌相位。冤家宜解不宜结!”正所谓:

可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牛皋听了,心中愤愤不平,辞了元帅,自回本营不表。

再说那番营中兀朮被岳飞破了连环马,心中郁郁不乐,正在聚集众将商议,忽见小番来报:“本国差兵解送‘铁浮陀’在外候令。”兀朮大喜,传令:“推过一边,待天晚时,推到宋营前打去。

任那岳飞足智多谋,也难逃此难。”一面整备火药,一面暗点人马,专等黄昏施放。那陆文龙在旁听了,就回营对王佐道:“今日北国解到‘铁浮陀’,今晚要打宋营,十分厉害,却便怎处?”王佐道:

“宋营如何晓得?须要暗送一信,方好准备。”陆文龙道:“也罢。

待我射封箭书去报知岳元帅,明早即同将军归宋何如?”王佐大喜。

看看天色将晚,陆文龙悄悄出营上马,将近宋营,高叫一声:“宋军听着,我有机密箭书,速报元帅,休得迟误!”飕的一箭射去。

随即转马回营。

宋营军士拾得箭书,忙与传宣说知。传宣接了,即时进帐跪下禀道:“有一小番将,黑暗里射下这枝箭书,说有机密大事,求元帅速看。”元帅接了书,将手一挥,传宣退下。岳爷把箭上之书取下,拆开观看,吃了一惊。便暗暗传下号令,先叫岳云、张宪吩咐道:“你二人带领人马如此如此。”二人得令,领兵埋伏去了。

又暗令兵士通知各位元帅,将各营虚设旗帐,悬羊打鼓;各将本部人马,一齐退往凤凰山去躲避。

且说金营中到了二更时分,传下号令,将“铁浮陀”一齐推到宋营前,放出轰天大炮,向宋营中打来。但见烟火腾空,山摇地动,好似雷公排恶阵,分明霹雳震乾坤。有诗曰:

长驱大进铁浮陀,欲打三军片甲无。

不是文龙施羽箭,宋营将士命俱殂。

当时众位元帅在凤凰山上,看见这般光景,好不怕人,便举手向天道:“幸得皇天护佑,不绝我等!若不是陆文龙一枝箭书,岂不把宋营人马打成齑粉?也亏了王佐一条臂膀,救了六七十万人马的性命!”

那岳云、张宪领了人马,埋伏在半路,听得大炮打过,等那金兵回营之后,在黑影里,身边取出铁钉,把火炮的火门钉死;令军士一齐动手,将“铁浮陀”尽行推入小商河内,转马来到凤凰山缴令。岳爷仍命三军回转旧处,重新扎好营盘,且按下慢表。

再说那兀朮自在营前,看那“铁浮陀”大炮打得宋营一片漆黑,回到帐中对军师道:“这回才得成功也!”众将齐到帐中贺喜。

兀朮传令摆起酒席,同众元帅等直饮到天明。只见小番进帐报道:

“‘苦人儿’同殿下带了奶母五鼓出营,投宋去了。”兀朮听了,大叫道:“罢了,罢了!此乃养虎伤身也!”正在恼恨,又有小番来报:“启上狼主,岳营内依然如此,旗幡且分外鲜明,越发雄壮了。”

兀朮好生疑惑,忙出营前观看,果然依旧旗帜鲜明,枪刀密布,不知何故。传令速整“铁浮陀”,今晚再打宋营。小番一看,“铁浮陀”不知哪里去了,慌往四下搜寻。呀!俱推在小商河内了,忙来禀知。直气得兀朮暴跳如雷,众将上前劝解。

兀朮回营坐定,叹了口气道:“那岳南蛮真正厉害,能使将官舍身断臂,来骗某家!那曹宁必然也是他说去,害他父子身亡。如今又说陆文龙归宋。‘铁浮陀,一旦成空,枉劳数载功夫,空费钱粮不少。情实可恨!如今怎么处!”哈迷蚩道:“狼主不必心焦。待臣明日摆下一阵,名为‘金龙纹尾阵’,诱那岳南蛮来打阵,可以擒他。”兀朮道:“如此速去整备。”哈迷蚩领令,自去操演。

再说那晚“铁浮陀”打过宋营之后,将至天明,陆文龙同奶娘暗将金珠宝贝收拾停当,同王佐出营,竟往宋营而来。岳爷已将营寨重复扎好。王佐到了营前下马,进见元帅,禀明前事。各位元帅、总兵、节度、统制,俱各致谢王佐活命之恩。岳元帅传令,请陆公子相见。陆文龙进帐参见道:“小侄不孝,错认仇人为父!若非王恩公说明,怎得复续陆氏之脉!”元帅吩咐送公子后帐居住,拨二十名家将伏侍。一面差人送奶娘回到陆公子的家乡居住,不表。

却说金营内哈迷蚩禀上兀朮道:“狼主,可差人将一封箭书射进宋营,叫岳南蛮暂停一月。待臣摆好阵势,然后开兵擒捉岳南蛮,早定大事。”兀朮听了,就写一书,差番将来到宋营前,高声叫道:“南蛮听着,俺乃金邦元帅,有书一封与你宋营主将,快些接去!”说罢,一箭射来。小军拾得箭书,送与传宣。传宣将书呈上。元帅看毕,吩咐道:“你去与他说,教他摆好阵势,快来知会打阵。”传宣得令,出营大声喝道:“番奴听着,俺家元帅有令,教你们速去练熟些摆来,好等我们来打。”番将听了,回营复命。哈迷蚩即将大兵尽数调齐,操演阵势。

忽一日,有小番报进帐来:“启上狼主,营门外有一大汉,口称云南化外大王,叫做李述甫,带他外甥黑蛮龙求见。”兀朮便问哈迷蚩道:“他是何人?来见某家则甚?”

不知哈迷蚩如何回答,又不知那两人果有何事来见兀朮。正叫做:

浑浊未分鲢与鲤,水清方见两般鱼。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放报仇箭戚方殒命破金龙阵关铃逞能放报仇箭戚方殒命破金龙阵关铃逞能百万貔貅气象雄,秋风剑戟倚崆峒。

将军已定平金策,夺取龙骧第一功。

话说哈迷蚩对兀朮道:“臣久闻云南化外国,有个李述甫,是个南方蛮子的统领。今日必然来助狼主,可请他进来相见,看他有甚言语。”兀朮就命小番请李大王进帐相见。那小番遂出营对李述甫说道:“狼主请大王进帐相见。”李述甫想道:“兀朮不过是金国的四太子,我也是个王位,怎么不出来接一接?”就对黑蛮龙道:

“你可在外等候,待我去见了兀朮,看他如何。若无待贤之礼,我何苦来助他?”黑蛮龙答应,站在营前等候。那李述甫来到兀朮帐前立着,叫声:“太子见礼。”兀朮看见他生得身高一丈二尺,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心里有些奇异。本要下来与他行礼,却挨近与他比比看长自己多少。那李述甫见兀朮不转眼的瞧着自己,又见他挨近身来,只认道是要来拿他,举起手来只一掌,把兀朮打倒,飞跑出营,上马提枪便走。后边众平章及番将,真个赶来拿他。黑蛮龙大喝一声,提起斗大的铁锤来,一连打翻了几个。后面遂不敢追来。

李述甫对黑蛮龙道:“这番奴不是个好人。我倒有心来帮助他,不想他倒来拿我。被我一拳打翻了他,走了出来。”黑蛮龙道:

“舅王,我们既到此,不如到对门营内看看。闻得岳元帅的儿子岳云本事高强,待甥儿去与他比试比试,若果然高强,我们愿归了宋朝罢?”李述甫道:“这也有理。”遂领着一队苗兵,来至宋营前呐喊。

黑蛮龙立马阵前,高声叫道:“呔!宋兵听着,我乃化外国大王。闻得你们有个什么岳云是有些本事的,可叫他出来试试我小王爷的锤。不然,俺就杀进营来了!”小军慌忙报上帐来:“启上元帅爷,有一个化外国苗王讨战,坐名要公子出马,特来禀知。”

元帅道:“那蛮王为甚到此讨战?必有缘故。”就命岳云:“你出去,须要见机而行。”

岳云答应一声“得令”,上马提锤,直至阵前观看。一眼看去,但见那员苗将,头有笆斗大,脸如黑漆,眼环口阔;头上戴着乌金莲子箍,左右插着两根雉鸡尾;身上披着乌金铠甲;坐下一匹高头黑马,手使两柄笆斗大的铁锤;年纪不多,只好十六七岁。再看到旗门下这个人,身长丈二,形容古怪,相貌稀奇,红须赤发,压住阵脚。黑蛮龙大喝一声:“来将何人?留下名来!”公子道:

“苗蛮坐稳了,不要听了跌下马来!我乃武昌开国公太子少保统属文武兵马大元帅岳大公子岳云的便是。你这苗将缘何到此?亦留下名来!”黑蛮龙道:“小王爷乃是云南化外国总领李大王的外甥黑蛮龙的便是。因你宋朝久不来封王,故来帮助金国,来夺你天下。不道那兀朮也不是个好人,今欲回去。闻得你这个蛮子有些本领,故来与你比比武艺。且上来试试我的锤看!”说罢,就当的一锤打来。岳云把左手中这烂银锤架开,右手一锤打去。两个锤来锤往,锤去锤迎,举起犹如日月当空,打下好似寒星坠地。真个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战到百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岳云想道:“这个苗蛮果然好本事!我且引他到荒僻之处,问他个缘故,劝他归顺,岂不为美?”便回马就走,大叫:“苗蛮,你敢来追我么?看我的回马锤厉害。”黑蛮龙道:“怕你什么回马锤,偏要追你!”

饶你走上焰魔天,足下腾云须赶上。

两个紧赶紧走,慢赶慢行。将到凤凰山一带茂林深处,岳云回转马头,叫一声:“小蛮王,且慢动手!我有一句话与你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