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谁来为教育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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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鸡肋”专业:食之无谓,弃之可惜(2)

如果这个调查结果成立,该是一件多么可怕而又不幸的事啊,也就是说,大学生中有一半人是在学自己不感兴趣的专业。不知有没有人对大学生的就业去向进行过追踪调查,他们中有多少人是在干本行?如果学了4年又干别的去了,对于个人来说,辛辛苦苦拿到的文凭只不过是一块敲门砖。可是对于教育资源本就短缺的国家来说,却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认识S君后,我们常在一起唱歌、弹吉他、聊天,也倾诉各自心里的苦闷,我们觉得,仅仅为了一张文凭在学校混下去,是浪费生命,不如离开学校去做自己感兴趣的、喜欢做的事。

到那个时候我已经明白了,我之所以对所学的专业提不起兴趣,是因为那个在儿时就潜伏着的梦苏醒了,摄影才是我最喜欢最热爱的。

1998年5月,我给父母写了一封信,态度坚决地提出要退学,并谈了退学的种种理由,我说,我不愿将生命耗费在我不感兴趣的学习上。我不知道我的信给父母带来怎样的震惊和不安。

几天后,母亲从北京赶到上海。我以为母亲一定会严厉地训斥我,没想到,她见到我后平静地说:“你不喜欢现在的专业,我跟你爸都能理解,但是,不能不上大学。”那天晚上,我和母亲在林荫道上一边散步一边交谈,母亲讲了许多鼓励我继续上大学的话,她答应让我转校。

从不求人的父母,几乎动用了他们所有的关系,上海另一所重点大学终于同意让我转到该校广告专业。

虽然这并不是我喜欢的专业,但我不忍心伤害四处为我奔走的父亲和母亲。1998年9月,我作为该校98级新生入校学习。

“既然结论有了还是惟一的,还用得着学吗?”

刚进校我就打定了主意,好歹将4年学完,拿到本科文凭后再去干自己喜欢干的。

没想到,不到一年我就坚持不下去了。我的失望是从哲学课开始的。

我对哲学一直怀有好感,如果没有哲学家,人类也许还在黑暗中摸索。可是学校开的哲学课却让人失望。单一、陈旧的教材,死板、僵化、照本宣科的教学,使这门课变得索然无味。

就是一个学期不去听课,只要考前背两个晚上也一定能过。既然别人已经代替我思考了,我还需要有思想吗?这样的哲学课培养的只会是思想的懒汉。

这个世界一刻也没停止过思考,每一个时代都有以思考为职业的哲学家。从古希腊哲学到现代哲学,从泰勒斯、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培根、笛卡尔、休谟、康德,到20世纪分析哲学家群体,在浩瀚无边的思想海洋里该有多少智慧的浪花,可是我们的哲学课却视而不见。这样的哲学课只会使我们成为井底之蛙,思想神经萎缩。

大一上学期临近期末考试时,老师让我们写一篇论文,我写的题目是“哲学的末路”,探讨的是哲学的危机和困境。几天后,老师找我谈话,说:“你可以有不同的观点,但是最后评价你的还是考试,如果考试时你这样答题肯定不行,你可以保留自己的观点,但是答题时,你必须按标准答案做。”当时我心里就很悲哀,不知是为老师,还是为自己。既然结论和观点都是现成的,而且还被规定为是惟一的,还用得着我去学吗,还用得着我去思考吗?从这以后,哲学课我基本上不去听了。

大一下学期开了现代诗歌课。这本是我很喜欢的一门课,可是听了几课后,我再也不想去听了。诗是心灵与心灵的对话,是思想与思想的握手,诗是一种意境,是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和瞬间的顿悟。可是老师却将诗进行硬性切割,一首完整的诗被肢解得七零八碎,而且不管什么类型的诗都要归纳出个一二三,都要上升到一定的思想高度。这种教学常让我有一种强奸诗意的感觉。它使本来很丰满很动人的诗,变成了丢肉失血的骨架。苍白的骨架,又谈何美感。

这一切都让我失望,这就是我十几年寒窗苦读梦寐以求的大学吗?我来这里求知,可是我又学到了什么呢?有的老师十几年讲一本教材,有的专业甚至还在使用60、70年代出版的课本。计算机硬件和软件技术的升级更新,已经在以“月”和“日”计,可是我们使用的计算机教材还是90年代初的版本。

失望还来自周围的环境。我有一位同学,每天都过着机械、刻板的生活,专业课不怎么上心,却拼命在学外语。我问他学了外语以后干什么,他回答说“出国”,我又问:“你出国以后干什么?”他一脸茫然。在大学里,像这样的同学为数不少。还有一些同学终日无所事事,经常逃课到校外泡网吧,在网上聊天玩游戏,因为他们太空虚太无聊。

为了使自己不至沉沦迷失,我开始自学有关摄影的理论书籍,我参加校学生剧社,演话剧、舞台剧和小品,我还参加各种社会公益活动,为盲童录音制作历史故事和中外名著。

到了大二上学期,爱好音乐的S君已义无反顾地退学回了青岛,快乐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那些日子,我一次次问自己,仅仅为了一张文凭付出4年时光值得吗?虽然一百次一千次地认为不值得,但是我怕又一次伤了父母的心,所以一直迟迟不能下决心。

也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老师将经常旷课的学生名单交到了学校,那上面就有我。有关领导找我们谈话,让写个检查保证以后不旷课。其他同学都写了,只有我没有写。我想,我该下决心了,如果再拖下去,也许我会失去今天的激情。

早春2月,我去学校办了退学手续。

感谢父母,他们平静地接受了我退学的事实,使我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和压力。他们每个月给我200元零花钱,他们说,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希望你走好。

我将父母每个月给我的200元零花钱几乎都花在买影碟上,那些日子,我看了四五百部中外影片,一些优秀的大片和艺术片我反复看,分析和研究各种镜头的使用。除了看电影,其他的时间几乎都放在阅读有关电影摄像、电影导演的书籍上。

就在这时,一位朋友告诉我,北京电影学院后面有一家黄亭子酒吧,每周六、周日放电影,在那里看电影的大都是一些电影爱好者。从这以后,黄亭子酒吧几乎成了我每个星期必去的地方。在那里,不但能看到在电影院难以看到的欧洲艺术片、亚洲的新电影,还能看到很多独立电影、纪录片、留学生短片、“实践社”社员的DV作品。“实践社”是一个由喜欢看电影和拍电影的年轻人组成的民间组织。

北京城里还有几处放电影的酒吧,有三里屯的“燕尾蝶”酒吧,北大东门的“雕刻时光”酒吧,北大西门的EveryDay酒吧,中央美院附近的“风向标”酒吧等。不过,我去得最多的还是黄亭子酒吧。因为那里没有最低消费,常常不用花钱就能看一下午电影。在那里,我认识了许多像我一样做着电影梦的年轻人。

我随父母去日本探亲时带回了一台小型数码摄像机。拿着这台摄像机,我急不可奈地开始了尝试,急不可奈地要将自己的电影理念用镜头语言表达出来。

我的处女作是一部实验片。讲的是两个年轻人甲和乙的故事。甲在一家机关上班,每天都过着机械、呆板却很平稳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似乎将甲变成了一个中规中矩、四平八稳的人。乙是做音乐的,喝酒、打架,有点玩世不恭。可是这两个有着不同生活背景、不同性格的人,内心却有着几乎相同的苦闷和压抑。我将两个人同时表现在一个画面上,屏幕一分为二,这一半讲这个人的故事,那一半讲那个人的故事。拍完素材给圈内人看,有人说看了很新奇很震撼。

前不久,我与一位朋友合拍的一个短片,获得了数码专题片优秀奖。这个短片还被推荐参加纽约短片节,最近,我们已得到了入围通知。

我在忙忙碌碌中度过,可是却过得充实和快乐,每一次创作的过程都是一次神秘的游历,充满了探索、困惑和喜悦。那天,父亲笑着说,他最欣赏的是这一年里的我。其实,在这23年的人生中,我最欣赏的也是这一年里的自己。

目前,我正在学习法语,我想去欧洲学习电影摄影或电影导演。可是我一定会回来,因为,我想拍的东西是中国的。

“鸡肋专业”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高校增设新专业的审批权一直掌握在教育部手中,高校是无权自设专业对外招生的。而近年来,随着大学扩招,高校专业的数量也是只增未减,还没听说有哪所高校把哪个专业废掉。首都经贸大学、北京化工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学校,在这方面一般采取的措施就是少招生,或者进行一些名称上的调整,但“鸡肋专业”依然会存在。

一位教育专家认为,不宜单纯以就业率高低来衡量一个专业的好坏,不宜将现在不被市场看好的专业一棍子打入“鸡肋专业”的冷宫。 “因为高校中例如历史、政治特别是哲学方面的专业,本来社会需求就少,每年招生也少,但这些专业不能以就业多少来论,它们的存在本身有着非常深刻的科研学术价值。”

市场经济条件下,“鸡肋专业”其实是一个动态的概念,相对但不绝对。比如早些年会计、审计等专业很火,毕业生很抢手,但近年来这些专业大量过剩,相对“鸡肋”化了,但不能说它们就是“鸡肋专业”,也许几年之后这些专业在市场上又会重新热门起来。又比如计算机专业,同样存在从热闹回归常态的趋势。只要有千变万化的就业市场存在,就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鸡肋专业”。

盛田昭夫:“让文凭见鬼去吧!”

相当多的在校大学生并不喜欢所学的专业,在有些学科高达三至四成。造成这种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大学资源短缺,大部分学生的第一选择是考上一个大学,而个人兴趣则被降到了最低点。这种无奈的现实,使许多人不得不学习和从事自己并不喜欢的专业。这种对个人兴趣和爱好的压抑,其实是对个性和创造性的扼杀。

学习的自由是人的一种基本权利,人有权去学习自己所喜爱的专业,有权选择自己的学习方式。过去在计划体制下,人的这种权利被剥夺了,个人选择的自由被取消了。近年来,随着高等教育改革的不断深入,大学生转系转专业的自由重新出现,这无疑是一种进步,但是在高达数万元的转系转专业费用面前,大部分学生仍望而却步。只有充分尊重、张扬人的个性,使人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从而使学习成为一件乐事,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这种热爱正是创新的心理基础和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