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没有看出来，陈卫华这小子这么坏，居然想把大家都推入火坑。大家说说，我们能饶过他吗？”又有人站了起来，激动而又愤怒地喊。
“打倒陈卫华！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李莉带头喊起了口号。
“打倒陈卫华！”
“打倒陈卫华！”
会场上响起一片打倒陈卫华的口号声。
有几个青年人竟然冲上前，抡起巴掌，重重地扇了陈卫华几个嘴巴。
面对全场不明真相的同志们，陈卫华倒冷静下来。他抹去嘴角淌出来的鲜血，诚恳地说：“同志们，我们在一起共事七八年了，大家应该了解我陈卫华的为人。五〇年的‘整风运动’、‘镇反运动’、五二年的‘三反、五反’运动，前年下半年的”肃反运动“，我陈卫华除了和大家一起站在党的立场上和那些真正的阶级敌人做坚决的斗争以外，我诬陷过谁？”
会场上鸦雀无声。大概是人们被陈卫华说的话所打动，正在头脑中认真分析思考吧。
陈卫华接着说：“如今，倒是有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诬陷我们一家。我可以对党盟誓，对大家盟誓，我在汇报材料中写的原话是：按照上级的部署，逗号。我局全体党员干部在党委的领导下，逗号。坚决反击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逗号。决不允许他们反对我们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感叹号。同志们哪，这原本是一句话，如今被人改了标点符号，竟变成了两句话，而且把整个意思给颠倒了。这就是真相。”
会场上又骚动起来，有人悄悄地说：“我觉着陈卫华也不像是个陷害大家的人。再说大家和他有什么仇和怨哪？”
又有人说：“他陈卫华有多大的胆子？再傻也不敢在写给上级的报告材料里对局党委和全局同志这样诬陷啊？”
也有人说：“我看陈卫华说的倒像是实话。他在局里―直是中层中的骨干，很受领导重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没理由非得这么干哪。”
“这些话都是谁说的？你们的立场都站到什么地方去了？他陈卫华得到重用，是因为这么多年伪装得好，欺骗了党组织和全体同志，我作为党委书记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这是非常痛心的事。现在他借中央部署的这次整风运动之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向党进攻，还把罪名加到我们身上，这正说明他阴险毒辣，奸诈狡猾。如果我们再认识不清他的庐山真面目，我们可就要犯大错误。刚才说那些话的人我先不追究，一会儿回去好好想想，下午给我递个检查，否则要认真琢磨琢磨自己的下场。”
何志田带着淫威高压的话，硬把大家的议论摁了下去。
看到会场又回复了平静，何志田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继续说：“听刚才陈卫华说他写的不是那句话，是被人改变了标点符号，颠倒了意思，那么请问陈卫华，是谁改变了标点符号？是谁使一句话变成了两句话？你能说出来吗？”
“这。”陈卫华停顿了一下：“我把汇报材料交给你了，我怎么知道谁改的？但有一点我可以和大家说，交给何书记的是誊写稿，原底稿还在我手中，我可以拿出来请大家校对！”
“大家不要受他的妖言蛊惑，这正是他的狡诈之处。在原底稿上写一样话，在上交稿上写另一样话，一旦事情败露，便拿出原底稿来欺骗大家。陈卫华，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小孩让你唬骗吗？你以为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吗？你还是放聪明点儿，赶快坦白交代你的罪行吧！否则决没有好下场！”又是李莉在大声呼叫。
“李莉，你还是同着大家的面交代交代你的问题吧。你平时少言寡语，貌似温和，今天你说话却最多，批我最狠，口号喊得最响，你不怕让大家觉得你的表现反常吗？至于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你知、我知，我可以和大家讲出来，你敢让讲吗？”
听了陈卫华的话，李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会场上又引起了一场唧唧喳喳的议论。
“陈卫华，你少花言巧语欺骗大家。”何志田又说话了：“同志们，刚才李莉同志的话说得非常对，他陈卫华耍的就是这种伎俩。现在事实已经非常明白，陈卫华借给上级写汇报材料之机，猖狂向党、向人民和社会主义进攻，并且诬陷局党委和全局同志，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对他一定要坚决反击，决不留情。现在局党委交给大家一个任务，大家都回去仔细回忆陈卫华在我局多年来的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罪行，对他继续揭发批判，彻底把他批倒，批臭，肃清在我局的流毒。”
讲到这里，何志田停顿了一下，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的人，接着说：“还有，我再宣布一件事情，局党委决定，从现在起，开除陈卫华的党籍，撤消他的局办公室主任和局整风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职务，由李莉同志主持局办公室和局整风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对陈卫华的臭老婆，国民党反动军官的崽子陆秀敏也给予开除公职处分。并建议有关部门送他们去劳动改造，以便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不，请等等，我有话说，何书记，你敢让我说吗？”-直沉默不说话的陆秀敏说话了。
面对今天突如其来的打击和何志田堆砌给他们夫妇身上的种种罪名，陆秀敏万分气愤。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有很多年党龄，一个和日本鬼子、国民党反动派枪对枪，刀对刀冲杀过的人，怎么能为了遮掩住自己的肮脏勾当而不惜在政治上将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打入死囚的牢房里呢？“你不让说话，我非要说说。”陆秀敏的刚劲上来了。
“好啊，想说就说吧。这次整风是大鸣大放，你们这些反动的东西有什么要鸣的就把它鸣出来，有什么要放的，也把它放出来，要不憋在肚子里难受，还得去药店买木香顺气丸。我们也顺便收集一下你的反动言论，给我们对你们的批判汇集些素材，岂不是一举两得？你说吧。”何志田对着陆秀敏，一副流氓腔调。
陆秀敏说：“何书记，你是一个局的党委书记，关于我的问题组织上早有审查结论，承认我和我爸爸己经没有任何关系，哪次运动也没有把我定为反动分子，这在档案里都是有记载的。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现在为了个人的目的，不顾党的政策规定和对我的审查结论，硬说我是反动分子，你这样颠倒黑白，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做的吗？你还有党性原则吗？”
“就凭你也有资格质问我？告诉你，以前组织上对你的审查结论是错误的，档案我们可以改写，你明白吗？至于说我应不应该做什么，有没有党性原则，我想，把你们夫妇的反动嘴脸揭露出来，为党和人民除害，这就是我最大的党性原则，也是我做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我再送你两句话，―叫老老实实低头认罪，二叫认认真真接受改造，以便争取宽大处理。”说完一挥手：“来人，把他们押出去！散会。”
不让说话，不让申辩，一个局的党委书记，为了掩盖自己的龌龊之举，借我党搞整风运动之机，不惜践踏党章的规定，把一个年轻的好党员，好同志一家人给陷害了。
陈卫华和陆秀敏被何志田派人押回家中，居委会马上打发人送来了两张“受管制人员登记表，”并告戒他们从此时起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等待有关部门的最后处理。
陈卫华气愤。回忆自己入党以来一直都是一心一意为党的事业而努力工作，为什么只是偶然发现了本局党委书记的龌龊之举，就被诬定为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右派？
陈卫华想不通。为什么上上下下都热衷于揪出右派，而不去认真鉴别一下是否有人在借机打击报复，发泄私愤，是否有受屈受冤的同志。
陈卫华怒不平。为什么何志田想整自己，却把自己的妻子秀敏也牵连进去？
这一天，陈卫华给市整风办公室写了一封信。信中揭露了何志田的丑恶行径和他为了封住自己的口，而在政治上对自己和妻子陆秀敏进行迫害的经过。写完后，找了一个机会，偷偷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