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沙舞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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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云涌故人来(2)

水月好奇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怎也想不到,我最信任的人会想杀我,而要杀我的人,却又会救我,你……”沙舞风不愿再多啰嗦,冷冷道:“不必多问了!你若死了,只怕郎兄弟会疑心是我下的手,却平白污了我的名声,懂了吧?”说着,已来到林边,眼望前方,已见一片火光向此处而来,自是寒水帮帮众,于是将水月放在一棵树边,向着来路方向而去。

水月望着他的背影,拼着后背疼痛,高声道:“多谢!救命之恩,水月永生不忘,今后但有吩咐,只要不违道义,水月与寒水帮莫有不从,大侠勿忘!”

沙舞风头也不回地疾奔而去,虽不回话,但心中仍不住赞叹,只觉这女子于此际仍不忘点出“不违道义”,实不但善良仁义,更是精明干练,一时间对其更为敬佩。

他发足疾奔,直向拴马之处而去,心中又想起兄长之事,一时间大感郁闷。便在此时,隐隐听到风拂衣袂之声,立时停下脚步,静立不动,竖起耳朵细听,却已再不闻任何声响。但他已然察觉,定是有人一路追随自己而来,当下全神戒备,高声道:“是何方高人?现身一见吧。”

“佩服。”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自身后十数丈外传来,随着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一个俊秀的锦衣公子缓缓走近沙舞风。沙舞风转身注视着那人,蓦然间一怔,讶道:“是你?”

那公子也是一怔,停下脚步,愕然道:“兄台认得在下?”

看着那微微眯着的眼睛,和那如女子般俊秀的面容,沙舞风自信绝不会认错,这公子就是五年前他在建曲府街头所见那使软剑的少年,当下微微点头,道:“五年前,我曾见过公子一面,当时深为公子的身手所折服。”

那公子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五年前我确实到建曲府去过一趟。”沙舞风道:“你怎知我是在建曲府见过你?”那公子不疾不徐地说道:“昼星楼便在建曲,阁下是昼星楼的刺客,自然应久居建曲府。”沙舞风冷冷一笑,道:“你就这么肯定?若我是近两年才入的昼星楼,五年前又怎会在建曲府见过你?”

那公子笑道:“在下近来在追查昼星楼之事,已经有了些眉目,知其或许是在建曲府内,但却不敢确定,所以才故意提及,兄台与在下这一番问答,却已解了在下心头之惑,多谢。”

沙舞风着实吃了一惊,不想这公子两句话间,竟暗含如此玄机,就此从自己口中套实昼星楼所在。当下冷然道:“公子好深的心计。”那公子微笑道:“多谢夸奖。不知兄台是否要杀我灭口?”

沙舞风冷笑一声,道:“公子多心了。你愿与昼星楼为敌,是你的事,昼星楼要如何对付它的敌人,是它的事,均与我无关。”

那公子笑道:“兄台只是与昼星楼合伙做买卖而已,是也不是?”

沙舞风又是一惊,道:“刚才我与天海镖局镖师的对话,你都听见了?”那公子点头道:“不错。我已在寒水帮总寨附近恭候数日,却是直至今夜才见兄台身影。本想立时动手,但见兄台行事谨慎,似乎又有惊人武艺,才未敢动手。”

沙舞风的印象中,这公子的武功极高,此时闻听对方竟一直跟着自己,自己却未察觉,不由更为心惊,立时戒备起来,左手提剑不动,右手已缓缓缩回袖中,握住刀柄。那公子并无沙舞风那般目力,于这细微动作,却看不甚清,缓缓说道:“在下原想,好不容易得到昼星楼行事的消息,定要擒住刺客,问出昼星楼底细,不想兄台身手竟如此了得,我却没半点把握。在下本打算趁兄台不备时偷袭,但听了兄台与天海镖局镖师的对话,却觉兄台并非昼星楼一介寻常刺客如此简单。等再见兄台救下水帮主,在下就更感迷惑,甚至开始怀疑兄台是不是昼星楼的人了。所以才一路追踪过来,想与兄台聊上几句。”

沙舞风缓缓问道:“公子方才提及‘追查’二字,莫非……公子是公门中人?”那公子淡淡一笑,点头道:“不错。在下云梦虚,在左卫率府任参军。”沙舞风心道:“此人名姓暗含隐士高人风采,却未料竟投身公门,做那争名夺利之事。”当下点头道:“失敬,原来是位大人。”

云梦虚淡淡一笑,道:“在下知道江湖人对公门中人,向无好感,兄台不必如此暗讽。”不等沙舞风再言,他已接着说道:“其实在下与左卫率府之间的关系,与兄台和昼星楼的关系却很是相似。”

沙舞风沉思片刻,只觉沈家父女一日未离昼星楼,自己便要小心谨慎一日,昼星楼与官府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一这公子与昼星楼有所联系,自己随口说话,却不免招来大祸,于是冷然道:“公子对我说这些有何用?你一路追踪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想让我说出昼星楼的秘密,却是白费心机。”

云梦虚不答反问道:“兄台可知,这些年来昼星楼杀了多少人?这些人中,又有多少是水月这样的善良侠士,或是无辜百姓?”

沙舞风道:“这与我全无关系。”云梦虚点头道:“在下相信。但昼星楼的刺客难道全与兄台一样吗?面对动辄数万的钱财,恐怕不管对方是老人还是妇孺,他们都会痛下杀手吧?”

沙舞风冷笑道:“云公子,难道你想劝服我帮你对付昼星楼么?”

云梦虚道:“在下并不指望三言两语,便能说动兄台,只是想请兄台静下来时好好想想,昼星楼所做之事,是否对得起天理人心?似兄台这等好功夫,却藏身于昼星楼这暗无天日之地,是否对得起你多年的苦修?若有一日,兄台遇上强手而折损了武功,昼星楼是否仍会如现在般对你?在那等不敢示真面于人前的地方苦熬,真的能有将来吗?在下见兄台非为钱财而不顾一切之辈,隐有侠士风范,故此才有此言相劝,望兄台好自为之。”言罢一拱手,竟转身便走。

沙舞风一言不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夜色中,才轻叹一声,在心中暗道:“我何尝不知这些?只是时机未到,心事却不能说与他人知。这云梦虚看来确是昼星楼的对头,但……若将来有缘,再谈这些吧!”随即转身飞奔,来到拴马之处,将面具摘下收入怀中,打马而走。

依昼星楼规矩,一但出手,不论买卖成败,刺客均不再去外设堂口,而是直接回楼。他晓行夜宿,一路奔波,这日回到昼星楼中,照例沐浴之后,先回屋中看了沈德与沈艳儿,与二人互诉别后情由,才来到顶楼叶偶红房中。

一进屋,叶偶红便盯着沙舞风,上下打量,沙舞风面无表情地在那里一站,却一句话也不说,半晌后,叶偶红轻笑一声,道:“咱们的小沙向来出手无情,所向披靡,怎么这次却失手了呢?”

沙舞风缓缓道:“天海镖局那镖师武功太好,我斗不过他。”

叶偶红冷笑一声,道:“他那么好的武功,竟然还能让你全身而退,看来你的武功似乎更胜他一筹啊。”随即面色一寒,道:“昼星楼的买卖失手,原是常事,但买卖失手,雇主身死,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小沙,你必须给我个交待,你究竟做了什么,雇主因何会死?”

沙舞风目光冰冷,盯住叶偶红,忽道:“我倒想问问你,昼星楼的买卖如此隐秘,为何却时常被天海镖局知晓?单是天海镖局也就罢了,这次我竟遇上了官府的人,他们又怎么会知晓此事?若不是我见机逃走,恐怕早已陈尸荒野了。红姐,你就从不去追查消息走漏的原因么?”说完,也不理叶偶红,径自转身而去,气得叶偶红身子打战,一把将桌上的茶杯碗盏扫落在地。

屋内,传来一个男子的轻笑声,随即听那男子道:“果然是匹不易控制的烈马。红姐,你怎么看。”

叶偶红哼了一声,道:“他毕竟没有将楼内之事,泄露给左卫率的人……”

屋内那男子冷笑一声,道:“我看那只能证明他行事谨慎,却不能证明他忠于本门。他放走天海镖局的镖师也就罢了,竟然出手杀了雇主,比起当年的沙行威来,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留他在,终是祸患。”

叶偶红犹豫片刻,道:“可……可我觉得他脾气虽然不好,却终是个可堪造就的刺客,若能令他真心……”

“真心?”屋内那人嘿嘿一笑,道:“红姐啊,沙行威死于谁人之手,难道你忘了吗?就算他的弟弟能真心为楼内做事,但将来一旦有一天,他知道了那真相……红姐,你说他可堪造就,但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才必须除掉他。”

“为什么?”叶偶红转头望向屋内,道:“此事只有楼主、我,还有你们四星知晓,他又怎么能查得出来?”

那男子道:“沙行威死时,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书生,可短短五年之间,便靠自己一人之力,平空练出一身好武艺,似这等有绝世之才者,区区一个沙行威的死因,你认为难得住他吗?况且,这次买卖,本不就是对他的一次考验吗?事实已经证明,他绝不是易于控制之人。”

叶偶红轻叹一声,道:“不错,他毕竟与我们有仇在先,其本事越大,将来的危害也就越大,不如尽早除去,可我……可我总认为这等绝世人才,毁之可惜,若是能令其为楼内出力,岂不……算了,既然你也这么说,我就不再坚持了,唉……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

屋内那人一笑,道:“红姐也不必惋惜,再好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也是无益。让天下利器落入他人之手,还不如自己将其毁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