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沙舞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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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天海镖局(1)

沙舞风做了一个梦,一个极长的梦。

梦中的一切,都是不清晰的,每当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能记住将要发生的一切时,他就发现自己突然忘了方才梦中的一切。然后,那短暂的清晰就突然消失,他又沉入昏沉的梦中。

如此不断的循环,他终于慢慢摆脱了那漫漫长梦,迎来了最后的清醒。

他感觉自己在晃动着,于是慢慢睁开眼,看到的,是叶偶红。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架马车车厢中,车厢的窗帘被斜吊了起来,阳光透过方形的窗**进来,他能透过窗子看到外面仰首向天的绿树。

叶偶红在对面坐着,低头看着另一个人,脸上写满哀愁,他感觉有些晶莹的东西在她眼中闪烁,很明显,那是眼泪。

他试着动了一下,轻微的铁链相撞声便响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被捆得极为结实,而且是被粗绳、细丝和铁链三种东西缠了三层。

叶偶红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他,半晌后才道:“你醒了?”

沙舞风侧过头,发现躺在叶偶红脚边,身下垫着柔软地毯的,正是萧观白。此刻,这位面相年轻的老者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你们逃出来了?”沙舞风费了很大劲儿,才张口问出这么一句。他发现自己现在非常虚弱,就算没被捆绑,恐怕也动不了。

“当然。”叶偶红没好气地说道:“你很失望吧?”

“为什么不杀我?”沙舞风费力地问。

“我不知道。”叶偶红道:“我很想杀你,但楼主不许。”

“他怎么了?”沙舞风问。

叶偶红冷笑一声,道:“问得真好。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沙舞风觉得有些眩晕,轻轻闭了会儿眼,然后道:“原来那两刀斩中了。”

叶偶红身子一颤,眼中露出无限杀机,半晌后,那骇人的光才渐渐黯淡,道:“别自作多情了,你那两刀虽然令楼主受伤不轻,但真正给他以重创的,却是金尘飞的寒霜气。”

她并不知道,那不是金尘飞的寒霜气,而是沙舞风的寒沙剑气。

沙舞风闭上了眼睛,回忆着昏倒前的一幕,他清楚地记得,在金尘飞出手偷袭萧观白之际,有三个黑衣人冲了进来。凭直觉,他认为那是金尘飞的帮手。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他突然感觉金尘飞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金尘飞,有什么东西变了,还有什么东西令他觉得不大对头,但具体是什么,虚弱的他想不出来。

“昼星楼现在已经落到金尘飞手里了。”叶偶红恨恨地说道:“但他也别想得意太久,用不了多久,楼主的伤就会好,到时,我们会动用全部力量,将昼星楼抢回来!别以为找到强力的外援就可高枕无忧,那正是他的致命弱点!”

叶偶红的话,让沙舞风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金尘飞的目的,绝不只是为沙行威报仇,其实,他最大的目的,是将昼星楼掌握在自己手中。他隐约感觉到,金尘飞并不只是自己这几年间接触到的那位大哥,或许,他的心中早藏着别的什么。

于是他睁开眼,看着叶偶红,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叶偶红瞪了他一眼,并不理他,但他还是用尽力气问道:“当年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哥?四星动手时,金尘飞知道一切吗?”

叶偶红冷笑几声,道:“他怎么不知,那致命的一剑,还是他刺的呢!所以他从我手中得到的赏赐,也比别人多得多!”

沙舞风脑中嗡地一响,又昏了过去。

他无法接受这样可怕的打击,他无法相信,几年来一直照顾自己,教会自己那么多功夫的金大哥,竟然一直在欺骗自己。

再次醒来时,他已躺在客栈柔软的床上,侧过头向床外看,只见一个高大消瘦的青衣男子坐在墙边椅上,似是在看着他。

“你醒了,感觉如何?”那男子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沙舞风道:“还好,只是有些虚弱。你是谁?”

那男子沉默了片刻,道:“我叫海梁,指量四海的海梁。你被金尘飞骗了。”

沙舞风一怔,愕然道:“你说什么?”

海梁缓缓道:“我不知道他最初传你武功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很显然,后来他就一直是在利用你。”

沙舞风痛苦地闭上眼睛,道:“也许吧。”

海梁道:“不是也许。我想最开始,他是想利用你的才能帮他完成夺权的计划,但后来外面有什么人找上了他,也或许是他找上了外人,总之,他有了更有力的外援,你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沙舞风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听这些。”

海梁道:“当年老沙的事,金尘飞是怎么对你说的?”

沙舞风重新睁开眼,侧头看着海梁,眼中精光闪烁,道:“金大哥说,我哥锋芒太露,引来刺客们的嫉恨。而且,楼主与天海镖局勾结,我哥是个阻碍,所以……”

海梁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缓缓道:“错了,我们与天海镖局确实有关系,但却不是什么勾结。天海镖局就是昼星楼,昼星楼就是天海镖局,它们都是楼主的。”

“什么?”沙舞风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海梁。

“楼内只有我和红姐知道此事。”海梁道:“其它三星都不知。天海镖局是楼主在昼星楼规模日益壮大时,开设的一处与之对抗的买卖,目的是为了平衡江湖势力,让昼星楼也有一个强大的对手,而不至于变成能呼风唤雨,一家独大的组织。”

沙舞风听糊涂了,萧观白为什么要为自己树立一个对手?

海梁笑了,笑容苦涩得很,道:“你一定觉得奇怪是不是?那是当然的,像你们这种普通人,绝对无法理解楼主那种博大的胸襟,和伟大的理想。”

沙舞风冷哼了一声,道:“杀我哥,也是伟大的理想之一么?”

“你哥必须得死,换了你是楼主,你也会做这样的决定。”海梁缓缓说道:“因为,他杀了楼主的儿子――惟一传承了楼主血脉的人。”

沙舞风再次感到震惊,他无法将海梁所说的串成一条清晰的线,来组成一个合理的故事。

海梁似乎也不想多做解释,看了他一眼后,道:“休息吧,多运功疏通一下血脉,否则等到了地方,你的手脚怕也再不能动了。楼主可能有许多话要亲自对你说,我就不再向你解释什么了,一切疑问,自己留着将来问楼主吧。”

说完,他起身径自走向屋内另一张床,在上面躺了下来。

沙舞风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想集中精神仔细想想,但虚弱的身体却让他再度昏睡。

许久之后,一阵米香将他唤醒,海梁端着一碗粥站在他面前,道:“用饭的时间到了。来,吃吧。”说着坐了下来,用白色的瓷勺盛出一口粥,送到沙舞风嘴边。

“帮我解开这些,我自己来。”沙舞风虚弱地说道。海梁摇了摇头,道:“不行,红姐吩咐过,就这么一直捆着你。吃吧,这一路上我一直都这么喂你,你用不着害羞。”

沙舞风并不是固执的人,他很快吃完了粥,精神也越来越好,当海梁打算离开时,他问道:“我们要到哪里去?”

海梁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洛阳之东,郑州天海镖局。”

其后数日,几人晓行夜宿,一路南下。萧观白一直昏迷不醒,但叶偶红看起来并不过分担心,沙舞风猜测,萧观白或许是正在运着什么奇功,来抵御自己和金尘飞打入他体内的寒沙剑气。海梁白天负责驾车,晚上负责安排客栈,照顾沙舞风。他这人似乎喜欢沉默,沙舞风几次向他询问关于萧观白及天海镖局之事,他却只是摇头不说,要沙舞风将来自己去问萧观白,其它时候,则只是静静坐着,一言不发。

沙舞风感觉自己身上的内伤渐愈,但叶偶红一日只给他吃一餐粥,却使他始终无法恢复体力,整天全身无力,人也是昏昏沉沉的。叶偶红似乎是故意想折磨沙舞风,海梁曾对她提过,将细丝和铁索解下,只用粗绳捆着沙舞风,但她却断然拒绝。

然而她却没想到,这种折磨对沙舞风其实只有好处。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四肢因血脉不通而受损,沙舞风不得不昼夜不停地运功疏通,如此一来,于他的内功进展却是有益处。几日下来,他的身体虽一直因处于饥饿之中而十分虚弱,但精神却与之相反地好了起来,而且令他惊讶的是,在这种身体极度虚弱的状态下修炼内功,效果竟远胜于平时。

数日后,马车驶入一处大城,沙舞风在车厢中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叫卖声、马蹄声、钹声、鼓声等等不一而足,猜测应是到了郑州。叶偶红观望窗外,面露喜色,轻声道:“好啊,我们终于到家了,金尘飞,你小子就在那小镇上等死吧!”

马车慢慢驶离闹市,又走了很远后停了下来,只听海梁道:“这位小哥,烦请通禀一声,就说总镖头把家搬回来了,请六位大镖头快来迎接。”

不久之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便听海梁道:“闲话容后再说,快接总镖头。”说话声从车头转至车尾,一句话说完之际,车厢门帘已被海梁打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探头进来,向叶偶红和沙舞风扫了一眼,脸上略带惊讶神色,随即便注意到了萧观白,身子猛地一颤,骇然道:“总镖头……他怎么了?”

叶偶红不顾许多,一脚将沙舞风踢下车去,那中年男子急忙躲开,沙舞风便重重摔在地上。叶偶红躬身抱起萧观白,自车中而出,冲那中年男子道:“这位想来是项大镖头吧?小女叶偶红。”

那中年男子面容立时一肃,躬身拱手道:“原来是副总镖头,在下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