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沙舞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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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新仇旧怨(1)

次日一早,沙舞风与水月二人便向幽州而去。二人坐上一支小船,水月亲自划船,沿江而上,一路微风拂面,雁过长空,两岸风光如画,水月望着负手立于船头的沙舞风,只觉所有风景加在一起,也没有他一人好看,心不由也为之醉了。

沙舞风的眼中,却并没有风景,或者说,他的眼中已没有任何景物。景入眼瞳,却不曾入心,所有经过眼前的一切,就那么从眼前流走。一路而行,经过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他全然无知无觉。

他的心中装着别的东西――那是一片神秘的隐居之地,是一个搏命厮杀的血肉战场,是一张冰冷疯狂的英俊面孔,是一个脸上带着惭愧,但出手却绝不留情的短发男子,是一个临终时带着微笑的白发老人。

沙舞风沉默着,水月也没有开口。她不敢打破沙舞风造出的这种静寂,也不忍打破这人在画中般的美好情境,只是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心上的男子,慢慢地摇动船桨,让小船推开水波,缓缓向前。

岑寂中,小舟终于慢慢驶近幽州府,渐渐接近岸边。沙舞风的心思,这才慢慢转回现实之中,回头对水月道:“就是这里。我打算去卢家铁匠铺。当初我还定了一对百炼钢刀,算来,也应已打造好了。月儿,谢谢你。”

水月知他指的是寒水帮替他付了打刀之资的事,笑道:“我是你的妹子,送哥哥一对刀,还不是应该的。卢师傅的手艺,在整个幽州府地界上,可是独一无二的,相信这对刀一定极好,我都等不及看了。”说着,将小船慢慢摇了过去,靠在岸边一个小码头上,沙舞风抓住缆绳跳下船,将船系好后,伸手扶水月上岸。其实水月久居江上,上船下船何用别人搀扶,但见沙舞风伸过手来,还是将自己小手递了过去,假装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地上了岸。

本想沙舞风能将自己的手多握住一会儿,不想沙舞风却立刻松手,转身向卢家铁匠铺方向,水月心中不由微感失落,急忙追过去,与他并肩而行。不多时,两人便来到铁匠铺前,水月高声喊道:“卢师傅,寒水帮水月来看你啦。”

连喊两声,才见那少年走了出来,沙舞风见他左眼处一片瘀青,似是被人打了一拳,不由一皱眉,问道:“小哥,这是怎么了?”

那少年咬了咬嘴唇,却并不说话,转身钻入铺内,沙舞风与水月一阵纳闷,刚要追进去询问,那少年已捧着个大盒子走了出来,将盒子放在铺外摆着零散铁器的破桌子上,然后将盖子打开。沙舞风二人就站在离桌不远处,盒内物什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一对沙舞风所用的弧形短刀。

沙舞风向前一步,从盒中将双刀取出,只觉入手冰寒,端详刀身,只见刀刃雪白,刀身却显出黑色,但迎着阳光看,刀身上却有道道寒光迸现,其上布满了云水般花纹,刀口处更是如涌波叠潮一般,有水样波纹闪动,一看便非凡品。

那少年道:“这是我爹和我,全力以赴打出的一对百炼钢刀,虽然还比不上那位公子的钢爪,但也已是难得的利器了。公子看如何?”

沙舞风不住点头,道:“好刀。我虽不懂打刀之术,但却也看得出,这实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利器。小哥,真是多谢了。”

那少年半晌无语,随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沙舞风一个头便磕了下去,惊得沙舞风急忙闪开。水月愕然道:“卢小哥,你这是……这是干什么?”

那少年并不抬头,道:“我想求公子一件事。”

沙舞风大感吃惊,急忙放下刀,上前扶他,道:“小哥有事但讲无妨,不必如此。”那少年却固执地伏在地上不动,道:“我知道公子是武功极高的大侠,我只求公子能收我为徒,传我武功,让我能为父报仇!”

此言一出,沙舞风与水月皆是一惊,水月讶道:“为父报仇?卢师傅他怎么了?”

那少年强咬牙关,忍住泪水,道:“我爹被恶人欺侮,被打得卧床不起……”沙舞风一皱眉,道:“你起来,将此事细细说来。”说着,用力将少年拉起。

水月则关切地问道:“卢师傅呢,伤得重吗?”少年一指铺子,道:“就在里面,公子和水帮主请随我来。”说着,在前面引路,将二人带入铺内。

穿过由炉灶、风箱、水池、大小铁锤、铁块塞满的铺房,二人随那少年进入一个小院之中,那院中靠墙处有一间大屋,少年将二人引至屋里,走到里间床边,一指床上,道:“你们看,我爹现在已成这个样子了……”说着,眼泪已奔涌而出,但却始终未哭一声。

二人向床上望去,只见原本健壮的卢师傅,此刻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头上裹着白棉布,一张脸尽是青色,显是受了极重的伤。水月惊呼一声,道:“怎么被打成这样?可曾看过大夫?”

那少年擦了把眼泪,道:“大夫说,就是好了,恐怕也要成个废人。”

沙舞风走上前去,伸手入被,把了把脉,皱眉道:“不是被普通人打伤的。”

那少年道:“没错,那人武功高得很,来这里要我们为他打造兵器,打好后却又赖着不给钱,说打得不合他意,却又要将剑带走,我爹上前和他理论,结果……结果就被他打成这样了。”

沙舞风皱眉道:“竟有如此不讲理之人,为何不去报官抓他?”

水月道:“朝廷严令,禁止铁匠私自打造兵器,他们干的本就是犯法的买卖,出了事,哪敢去找官府?”

沙舞风向那少年问道:“所以你就想到拜我为师,找那人报仇?”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我一个小孩子,也不认得别人,却只好求老主顾了。”

沙舞风看着这少年,忽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中不由一阵感慨,道:“可等你学好了武功,那人恐怕早已不知去向,你又找谁去报仇?”

少年又擦了把眼泪,道:“那人现在就在幽州,投在幽州最大的财主钱老爷门下。不然,他也不敢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下抢夺兵器,还出手伤人。”

沙舞风道:“既然如此,我帮你报这仇,你看如何?”那少年一怔,随即跪倒在地,道:“多谢恩公!”沙舞风急忙将他扶起,道:“你安顿好你爹,然后随我到城里走一趟,指出那人后,我自会帮你。”少年点头答应,站起身来,到外面为其父煎药,煎好后又晾了半晌,拿进屋来,将父亲扶起些,喂他喝下。但卢师傅只是紧闭双唇,药却只是顺着他嘴角流下,根本进不了口内。

沙舞风知这卢师傅已是命不长久,见这少年小心服侍父亲的模样,不由心中一酸,而水月却早已掉下泪来。

沙舞风忽道:“若是你爹死了,你有何打算?”

那少年闻言手一抖,险些将药碗脱手,怔怔半晌后,一边默默流泪,一边道:“若是如此,我……我的手艺还没学全,自己开不了铺子,年纪也小,当不起家,只有……”说着,他抬头看着沙舞风,道:“公子,我还是想拜你为师。如果你不愿收我,我为你当个仆人杂役,伺侯你衣食起居也成,只要你教我武功。”

水月问道:“你就这么想学武功?”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我原本不觉得习武有何用处,现在看来,若没有武功防身,豪强便尽敢欺负于你,你却毫无还手之力。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任由别人践踏?”

沙舞风只觉少年这一番话,说得竟然豪气万千,方才对这少年只是同情怜悯,此刻却又多了一些敬佩之意,当下点头道:“说得好。我实话对你说吧,打你父亲者武功高强,已令你父亲受了极重的内伤,恐怕已不久于人世。你若真愿意跟我习武,我就收你为徒。但跟了我,却绝无安宁日子可过,恐怕即刻便要陷入危险之中,你可敢?”

少年放下药碗,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冲沙舞风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卢宣一拜!”

沙舞风坦然受之,随后将他拉起,道:“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了。为师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只能是仇人之头。药不必再喂了,咱们走吧。”

卢宣又磕了一个头,站了起来,沙舞风从水月手中接过那盒子,将自己双刀上的丝索解下,挂到新打出的那两把刀上,将刀收入袖中鞘内,然后将那对旧刀递给卢宣,道:“这两把刀,就给你用吧。好在你会打刀,将来若嫌不好,尽可再自行打造。”卢宣恭敬地接过,称了声谢。

沙舞风冲着床上的卢师傅一躬身,道:“卢师傅,卢宣交给我,我自当尽力照顾,你放心吧。”说着,大步向外而去,卢宣和水月急忙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疾步而行,来到幽州城内。卢宣虽身无武功,但常年劳作,体力极好,沙舞风和水月走得虽快,却也未能将他落下。从他之前言谈行事可以看出,他又是个心思敏捷多智之人,沙舞风不由微觉欣喜,知自己收了一个根基极好的弟子,将来风术发扬光大,说不定就全着落在此子身上。

在卢宣引领下,三人来到那钱老爷府宅附近,沙舞风拉着二人,躲在附近一条小巷中,偷偷观察钱府。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一乘大轿自远处慢慢而来,不多时便到了府前,卢宣一阵激动,手指轿旁几个配带刀剑的武师,道:“师父,其中穿黄衫,拿剑的那个,就是那人!”

沙舞风早已是内心震荡,只因那不是别人,正是昼星楼小字辈的刺客,当年曾与老秦一道,打算害死沙舞风的江永――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