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沙舞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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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身入虎穴谋虎子(2)

十三雪月尽数随其而去,待走远后,旁边一名黑衣人上前一拱手,随即冲地牢入口一伸手,道:“二位大人,请。”

两人相视一眼,转身回到地牢中放着大瓮灶台的那间房中,只见卫遂忠正在几名狱卒服侍下,写着什么东西,见两人回来,卫遂忠忙放下笔,问道:“大人怎么说?”

云梦虚道:“沙兄将金尘飞打伤,却没取他性命,因此,尚不能加入十三雪月。来大人说,我们既然是卫大人您带回来的,便跟着您办案好了。”卫遂忠咧嘴一笑,道:“中丞大人知道我身边没好手保护,就把你们两位派给了我,真是……如此恩德,只有尽力为大人办好案,才可报还啊。”云梦虚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不知眼下这件案子,可有我等能效力之处?”

卫遂忠一摆手,道:“你们初来乍到,还不明白办案的规矩与方法,且在一旁看我如何做,将来学会了,再独自办案便是。梦虚,我看你对来大人的‘罗织经’颇有心得,没事时,多给沙舞风讲讲,让他的脑袋开开窍。”云梦虚点头称是,与沙舞风在旁观看,只见卫遂忠在纸上一一罗列出许多人的名字――其中便有他所熟悉的官员――随后一一勾划圈点,吩咐候在一旁的黑衣人去捉这个拿那个,均安排完毕后,活动了一下身体四肢,道:“今日之事已办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休息,明日再来。”

二人随他离了推事院,在黑衣卫士保护下,来到离丽景门不远的一座府宅前,府前几名黑衣卫士,一见卫遂忠,立时躬身施礼,自门内跑出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上前便拜,道:“老爷,您可回来了。”卫遂忠哈哈一笑,道:“卫松,过来,快见过这两位新大人。”那卫松急忙上前冲云梦虚和沙舞风躬身施礼,卫遂忠道:“这两位大人新来乍到,没家没业,就先跟着我学习办案。我告诉你,他们二位可极受中丞大人器重,将来必会有所提升,你可不要自以为是我府上管家,而他们目前是我的部下,便胆敢轻视。”那卫松连声道:“不敢,不敢。”

卫遂忠当即命卫松给二人安排住处,自己则带着二人游览自家府宅。卫遂忠官阶并不高,但府宅却是极大,各处极尽奢华之能事,但仔细观之,却令人觉得其府华而流俗,毫无典雅高贵的感觉,似极了暴发户。

转了一圈,逛完前宅,卫遂忠竟带二人径直向内宅而去,沙舞风与云梦虚尽皆愕然,云梦虚道:“卫大人,这……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卫遂忠哈哈一笑,道:“你只知死学‘罗织经’,却不知来大人与我等之境界。女人算什么,不过是用来解闷消遣,传宗接代的物什,哪里有朋友兄弟重要?人生在世,唯有靠朋友兄弟和忠于自己的部下,才能不断平步青云,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来,我带你们见识见识我的九个小妾,让你们知道知道,我虽貌不惊人,但在女人这事上,却比你们这些白脸小子厉害得多。”说罢哈哈大笑,硬拉着云梦虚向内宅而去,沙舞风只好在后面跟随。

两人在卫府内宅转了一圈,卫遂忠真的将那些美姬艳妾唤了出来,挨个与二人见面,确是一个个生得国色天香,姿色动人。云梦虚已然看出,卫遂忠不过是个粗人,只是不知因何受来俊臣青睐,才有今日之势,便用些俗言连夸卫遂忠有手段,果然令他心情大畅,得意洋洋,却看得沙舞风皱眉不止,极不耐烦。

出了内宅,卫松迎面而来,言道已替二人安排好住处,卫遂忠亲自携二人前去探看,见二人满意后,才称赞了卫松几句,吩咐卫松,今后府内任二人行走,卫松急忙点头答应。

便在此时,一名黑衣卫士匆匆而来,对卫遂忠言道,来俊臣派人请他入府一叙,卫遂忠吩咐卫松为沙舞风、云梦虚二人准备酒肉吃喝后,便乘马离府,顺长街一路疾奔,来到皇城边一座极大府地前,下马后,立刻有守门卫士上前,接过缰绳,另有卫士在前引领,将他带到府内园林中湖畔小亭外。

亭内,来俊臣正倚栏而坐,将手中干粮屑抛入水中,引得游鱼抢食,那白衣童子立在他旁边,不住从手中干粮上掰下小块递给来俊臣。卫遂忠上前请安,来俊臣一摆手,命卫士们退下,然后道:“过来坐。”卫遂忠见周围已无卫士与家仆,便一改之前那恭敬的模样,一屁股便在来俊臣对面坐下,长出了一口气,道:“可憋死我了,方才有那些人在跟前,也不能和你好好说话。”

来俊臣微微一笑,道:“却让你受委屈了。”卫遂忠笑道:“为了自己兄弟,受那些委屈怕什么,只要让你在人前不失威严,那便好。”

来俊臣目视水中游鱼,忽长叹一声,道:“你我当年同囚一狱之际,哪曾想过会有今日之威风?遂忠,算来,自我们共同投匦密告至今,已有多少年了?”

卫遂忠笑道:“算那个做什么。我可不想再回忆过去,一提那个,我就气得要死。想当初,咱们俩不过是守法的百姓,却硬被官府扣上盗贼的污名治以重罪,当时若不是你想出法子,告发捉拿咱们的官员要谋反,恐怕咱们两个早就被冤杀了。”

来俊臣道:“老实说,那时我根本就是垂死一搏,东平王李续提审你我之时,我真是吓得什么也说不出,只以为必死无疑,谁知……”说到这里,他却不由笑了起来,卫遂忠接着他的话,道:“谁知李续那厮,骂了咱们一顿,又打了一百板,却就此把咱们放了,真是个糊涂蛋。”

来俊臣一笑,道:“大唐朝中若不是多有这样的糊涂蛋,你我如何起得了家?”卫遂忠笑道:“也是,真是多亏他们了。不过,这次这件案子,你真的想把狄仁杰牵连进去吗?”

来俊臣微微点头,将手中碎屑尽数抛入湖中。卫遂忠皱眉道:“我看此事并不易行。上两个大案子,我们已用尽办法,几乎做成铁证,可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却还是一句话就替狄仁杰推了个干净,这次的案子,并不比上两桩,我看皇上一定还会维护他。”

来俊臣深吸一口气,道:“越是如此,我就越要除了他。我来某一生,还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只有狄仁杰这桩。这人太过聪明,骂他老奸巨滑一点也不为过。我提审他之时,尚未开口相询,他便直接干脆地承认谋反,骗得我未对他用刑,而暗地里,他却将牢中被子帛头拆下,写下申冤书信,缝在棉衣中交给其子,带出牢去拿给圣上看,结果引得圣上亲自来问,他便立时改口否认谋反,害得我一番设计,全然落空。”

卫遂忠道:“可皇上不仍是将他贬到彭泽去当小县令了吗,说来,还是我们赢了。”

来俊臣摇头道:“你以为圣上真的是贬他为县令吗?你错了,圣上分明是为了保护他。我这把杀人的刀,太过锋利,圣上是怕误伤了她器重之人,所以在用刀之时,先将其遣走,如此而已。前些日子,契丹攻陷冀州,朝野震动,圣上便将狄仁杰升为魏州刺史,结果这老儿硬是将契丹部逼走,令圣上大为欣慰,昨日已将他升为幽州大都督。”

卫遂忠愕然半晌,道:“这……这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来俊臣一笑,道:“你这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这些事,自然没暇打听。不过我却不得不责备你几句,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知我所图?难道不知我要的是震动天下的案子,而不是私下解果某人的性命吗?你要时间,我给,你要兵,我给,但却没想到,你用这时间和这些人,去忙着拉拢金尘飞,吞并什么昼星楼,结果徒然浪费时光。”

卫遂忠尴尬地一笑,道:“我……我也是一番好意,心想要真是有了昼星楼,一来要杀人就好办得多,二来若是掌握了他们与朝中大臣来往的证据,办起案来,就更容易些。虽然事做错了,但你也别再见怪了。”

来俊臣摇头叹气,道:“你啊,咱们行事,何曾要过什么证据?我看你分明是想自己掌握那什么帐本,然后威逼那些官员,以图私利,对不对?”卫遂忠忙道:“你要这么说,我可就冤枉死了……”但此话出口时,明显义气不足。

来俊臣一摆手,道:“你我乃是患难兄弟,谁能比我更了解你?此事休提,今后你就老实地帮我办案,有我和好处,自然也就有你的好处,不必你费心为自己捞取,千万不要再多生此类事端。那两个人,你都安顿好了?”卫遂忠一点头,道:“就安排在我府内。说来,我这次也不算白忙,至少为你收了这么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你放心,我定能将他们变成你的左膀右臂。”

来俊臣微微摇头,道:“你真的那么相信他们?”

卫遂忠道:“他们内讧之事,我是亲耳听闻,亲眼所见。再说,云梦虚没有任何理由要与那群草莽之辈为伍,除非他真是走投无路。”

来俊臣缓缓道:“云梦虚是个人才,过去他在武承嗣手下之时,我便有留意。此人如果为敌,则必是大敌,所以我才不断派人,在言成面前暗示云梦虚对他地位的威胁,最终,言成果然逼走了云梦虚。我只是没料到,他最终会投到我这边来。若他是真心相投,自然最好,将来我们就又多了一个武功高强又多智慧的同伴,但……他和沙舞风,真的是诚心来投吗?”

卫遂忠道:“你也太多疑了,云梦虚不来投你,能到何处去?武承嗣已成了他的对头,太平公主那边,与武承嗣根本就是一家人,除了来投你,他哪还有去路?”

来俊臣缓缓点头,道:“确是如此。那沙舞风虽然桀骜不驯,但不过是个性子孤僻的武学大家而已,相比之下,我却不担心他。只是云梦虚……”

卫遂忠道:“你就是过虑了。云梦虚这年轻人,我看不错,对你的罗织经研究得又极深,可见其对你是极为崇拜,你可别错失良将。倒是那沙舞风,无礼得很,我可得多留神着点。”

来俊臣缓缓点头,道:“替我注意他们两个,如果真是真心,好好重用,如果不是……”他看了那白衣童子一眼,那童子立时一攥拳,手中干粮化为无数碎屑,只见他朝湖中一挥手,那些碎屑便如雨而下,将聚在亭下的游鱼尽数射杀,一时间,湖面上血色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