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大市场的肉市里,无人不知道老刁的大名。老刁不但秤杆子玩得溜,而且有一杆与众不同的秤。那秤粗看细看都和一般秤没什么区别,把秤砣挂在“定盘星”上,秤杆贼平,怎么看怎么像一杆童叟无欺的公平秤。但一称起东西来,这杆秤就神啦。在这杆秤上足足的一斤肉,到别的秤上一称,整九两。一斤肉整差一两,十斤肉整差一斤,贼准。因有这杆秤,老刁就比同行们赚的钱都多。久而久之,人们都称老刁的秤为“神秤”。
有一些想多赚钱的屠户,多次想从老刁的嘴里探听“神秤”的秘密,想如法炮制。但老刁却守口如瓶。你问,他就笑,一言不发。问得紧了,他便带着几分自得的神色昂首阔步离你而去。
老刁对他的那杆神秤十分爱惜,卖完肉就用包肉的包裹好,放在盛刀子的篮子里。逢年过节,他还会将一挂鞭挂在秤钩上,“霹雳啪啦”地响上一阵。
初春的一天上午,小北风“呼呼”地刮着,天阴沉沉的,很冷。市场上来卖肉的不多,因而才十点多的光景,老刁就快将肉卖完了。这时,一个穿杏黄色尼子大衣的女孩急匆匆地在老刁的案子上买了十斤肉,正好收了老刁的市。老刁哼着小曲喜滋滋地收了摊儿,然后回到了家中。
刚到家,天上已飘下了细细的雨丝。老刁想这真是吉人天相,我刚卖完肉这天就闹起来了。他让老婆给炒了俩菜,然后坐在沙发上自斟自饮起来。他美美地喝了几杯,心里又想起刚才卖给那个女孩的十斤肉,整整差了一斤,一斤就是五元钱哪。他得意地哼起了戏文:……我们是工农子弟兵……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老刁的戏文。他起身将门打开,就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子大了一圈子。门口站着一个湿淋淋的人,已冻得全身发抖,面色苍白。正是刚才买了他十斤肉的那个女孩子。
这一下老刁可毛了脚丫子,以前老刁经常遇到找后账的顾客,但那都是在市场上,能找到家里来的还尚属首例。
还是女孩先打破了僵局,女孩说您就是刚才在市场上卖肉的大爷吧。
老刁说,是、是、是呀,你、你有事吗?
女孩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刚才您忘了收钱,我急着走,也忘了给您,这不,我打听着您的家,给您送回来了。说着话,女孩用冻得发抖的手递过来几张人民币。
老刁忽然想起来了,他当时只顾算计多赚女孩多少钱了,确实忘了收钱。老刁就将笑堆满在脸上,接过钱来说,进屋暖和暖和吧。
女孩说不了,家里还有客人等着呢。说完女孩就踩着泥泞的路走了。
老刁盯着女孩单薄的身影在雨雪中渐渐消失,两行老泪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良久,他回到屋里,拿出了他那杆用了多年的、令人羡慕的“神秤”,“嚓”地一声折为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