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迪
“睡梦中的河流也会醒来”
当我写下却不能说出,我只是在进入一个雨夜的内部
三年前的一别,我还是那阵风中的人?
“如果……”当我这样假设
多少颗落日已沉入河底
和鱼儿、沙砾以及两卡车的淤泥一起生活。第二天水面上的粼光
不过是时间的散章
“我仅仅身处异乡。”我面对这条河流避重就轻。是乘船飞渡
还是摸着石头过河?
——如果我的自语升入云层
难道真的比头顶更高?
“我们可以把河水引入街心花园制作几座喷泉。”我的沉吟
多么轻巧而这轻巧的沉吟
却将黑暗中对话衔接下去——
“一条河流的秘密即一个瞎子的秘密。”“我回到此地用河水洗脸
但只能用心跳触摸不尽的涛声。”
(原载《诗刊》2000年6月号)
在出租车里
急闪而过的人流车流和霓虹广告让我不敢忘记:这是别人的城市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
“开快些吧。”我对司机说我知道,如果总是身处梦中醒来只会徒增伤感
就像那次和鸣儿相拥湖边等黑夜褪去
我才发现已是满身露水
重写一条河流
一年前,我曾为一条河流
命名。我把它叫做秘密之所并通过一个瞎子来发现
今天,我重新打开这条河流诗篇中河流,藏着鱼和沙的河流它是否淹没了我过往的岁月?
一年后,或者多年后,比如晚年时光我蓦然回首:一条河流
究竟是怎样把我从那里带到这里
在黄昏……
“一天中的最美已经来临……”“每天的美都是一样的。”
两个女孩暮色里的谈话
被我听见。她们多么快乐!
甚至带着些诗意的伤感
给这个黄昏增添了无尽的遐想
她们忽然一言不发。难道她们
隐隐感到小小乳房正和心一起长大?
我也陡然间原谅了一切:爱、疼和死亡
给我……
给我一个晚上就够了
我要在这个晚上把一生爱完(我要把一生的爱爱完)
(我要把一生的爱用完)
(原载《诗选刊》200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