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塞拉
那天,堂·布劳利奥的心情糟透了。有好几件事情都不顺,他的脾气坏得赛过魔鬼。堂·布劳利奥一遇到不顺心的事,脾气就坏得吓人。他开始在走廊里散步,从上走到下,最后他吼了起来,口喷着白沫子,发出大声的粗鲁的诅咒,说他自己是个傻瓜,十足的傻瓜,而且,更糟糕的是,人们慢慢都知道了这一点。
堂·布劳利奥的事情总不顺当,因为,一般来说,他总琢磨出一些异想天开的点子。堂·布劳利奥是个工业家,在他的名片上印着:“布劳利奥·塞沃奥内,驻各国进出口贸易公司代办”。堂·布劳利奥在撒谎,他在哪个国家也不是什么代办。
堂·布劳利奥是个资本很少的商人,他拥有的只是想象,把资本和想象混淆起来,说实在话,糟糕得很。为了在商业上取得胜利,他所需要的是:要么拥有许多资本而毫无想象,要么是想象力极其丰富而没有资本,没有任何资本。把这二者按小剂量混合在一起,常常是最要命的。堂·布劳利奥,具有缺滋少味的诗人的想象力和五千比塞塔的资本——这是从他可怜的母亲那里继承的,但愿塞沃奥内的寡妻堂娜·布劳利奥·瓦连特夫人得到安息!——他已经穷愁潦倒。确实如此。由于1918年的那场流感,他得到了这笔遗产。如果那时他开一家商店,现在大概也发财了。由于在打欧洲战争,一家拥有一千杜罗的买卖,毫无疑问,也算相当可观的了,算得上是一家巴黎式商号了。但是,不,堂·布劳利奥,也许他盯上了更高的目标,也许,由于他想入非非,当他从云端跌落时,总摔得颈骨脱臼。
堂·布劳利奥把一切都想得很大。
“我现在呀,”他对自己的朋友们说,“在准备五吨锡,由‘卡门圣母’号轮船运往加拿大。我和我的好朋友恩利克开了一次会,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他的朋友们以前所未有的敬佩,甚至是崇拜的心情听他讲话。他的好朋友恩利克,也就是亨利·福特。
“我手头有一桩小买卖,我相信能叫我赚几个钱。我的好朋友莱昂从布鲁塞尔给我写信,我们已经有了总体规划,姑且把它叫做前期规划吧。这就是要在西班牙创建一家证券发行所。先生们,现存的垄断状况只有利于所谓的西班牙银行,难道这种现象合法吗?”
他的朋友们傻了眼、惊呆了。好家伙,乍一看,他挺不起眼,可他的好朋友莱昂,就是莱昂·罗森蔡尔德。
“你们知道吗?我接到一份我的好朋友胡安打来的电报,告诉我说,参议员打算把亚利桑那州拨给我,用来办一个大型实验农场。”
“真的吗?”
“真的。”堂·布劳利奥回答,鼻孔里喷出烟,两只眼睛傲慢地望着天花板。
在狩猎及钓鱼爱好者协会的聚会上,大家都感到万分惊奇,因为,他的朋友就是约翰·洛克菲勒。
可是,有一天,气候突然变了,天气特别热。堂·布劳利奥,谁能想得到呢?他忽然说起胡话来。他有点发烧,后来他的秃顶上长出一个小疱疹,然后他就开始说胡话了。一开头,邻居们议论着堂·布劳利奥的胡言乱语,为他找原因。
“这不新鲜,他脑子里有这么多事要操心,不发疯才怪呢。”
但后来,他们渐渐明白了,因为邻居们总会把事情弄明白的;他们清楚了,堂·布劳利奥脑袋里装的问题早就足以使他发疯,完完全全地、足足实实地使他发疯。
“可怜的堂·布劳利奥,”他们说,“不,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身体比什么都要紧。最好当心点,哪怕少赚点钱,哪怕日子过得苦点儿呢!你不这么认为吗,老伴?”他们这样问妻子。
“当然,当然,身体是最要紧的。”妻子们都这样回答。
于是,邻居们打心眼里感到满意,因为他们已经为自己犯的天生懒惰病找到了新的论据。他们继续偷懒,仍旧溜溜逛逛。
“是的,确实如此。我们是过得差点儿,但是,说实在话,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