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儒教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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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宋明时代儒教的新教义(3)

宋代之后,儒者们大多接受了程氏的上帝观。只有戴震等少数儒者,坚持认为理只是气存在和运动的条理,而气自身是有灵的,上帝,其形体就是那浩大元气,起主宰作用的是气中固有的灵。

上帝的名称,一直是昊天上帝。到了明代中叶,嘉靖皇帝改革礼制,将上帝又更名为“皇天上帝”,并被清代所沿用。所以至今保存在北京天坛公园的清代祭天神主牌,仍然写的是皇天上帝。不过在这一时期的文献中,上帝则仍然多被称为昊天上帝。至于皇家的日常文书,则往往据《尚书》,简称为“皇上帝”。后来洪秀全所创“上帝教”的上帝,部分内容是基督教的,但其名称,却仍然是来自儒经被当时朝野普遍习用的“皇上帝”。

天又叫上帝,依《毛诗传》,那是由于帝号尊贵,人们“讬之于天”,故称上帝。朱熹对之作出新的解释。

淳熙中,朱熹为先朝南北郊之辩曰:“……或问: 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以配上帝,帝即是天,天即是帝,却分祭,何也?曰: 为坛而祭,故谓之天;祭于屋下而以神祇祭之,故谓之帝。”(《宋史·礼志》)

汉代王莽定郊祀制度,认为天父地母,实行合祭。即在南郊设坛,坛上设天地神位,如同皇帝皇后。此后儒者对郊祀礼仪多有争论。或依王莽制,实行天地合祭;或认为以地为天后,是亵渎,应以地为男神,实行天地分祭。明代开国之初,朱元璋行天地合祭,并且在天坛之上架屋,以便祭祀。嘉靖时,认为这样的制度不合礼制,于是依朱熹“为坛称天”、“屋下谓帝”的意思,不仅实行天地分祭,而且在设屋之南,重建天坛。这就是今天仍然存在的天坛公园中的圜丘。当时所设的屋,就是今天那圆顶高耸的祈年殿。朱熹有关礼仪的议论,在后代得到了贯彻。

明代祭天礼仪还有一项重要改革,就是取消五帝祭祀,其理论根据,也是程颐对六天说的进一步否定。五帝中的五人帝,在帝王庙享受祭祀。所谓五方上帝,被认为是不存在的。在祭天时,也不再用它们陪祭。否定了五帝,所谓感生帝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明代也不祭祀感生帝。与五帝一起,那个来历不明的天皇大帝,也被取消了。清代继承明代,也不祭祀五帝和天皇大帝。这样,儒教礼仪就比较彻底地摆脱了汉代谶纬说的影响。而依所谓比较纯粹的儒经为依据。

北宋时,欧阳修曾经要求删除经注中的谶纬内容,但得不到响应。到南宋,魏了翁将这个建议付诸实施,促使儒教进一步理学化。明代,与祭天礼仪领域中否定汉代谶纬相伴,一些原本从祀孔庙的汉代儒者遭到了否定。

六孔庙祭祀的改革

孔子的称号,隋唐以前,或是先圣,或是先师、宣尼、宣父。唐代,加封孔子为文宣王。宋代,在文宣王前加“至圣”二字;元代,又在至圣前加“大成”二字。北宋时曾有儒者建议给孔子加帝号,未获通过。明代嘉靖年间,认为称孔子为王,不合礼制。于是经过合议,去掉王号,保留“至圣”,称“至圣先师”。这个称号,一直被清代所沿用。

孔庙祭祀,唐代曾经设有神像。宋代从二程开始,认为祭祀设像是错误的:

古之言鬼神,不过著于祭祀,亦只是言如闻叹息之声,亦不曾道闻如何言语,亦不曾道见如何形状。(《程氏遗书》卷二下)

今人以影祭,或画工所传,一髭发不当,则所祭已是别人,大不便。(《程氏遗书》卷六)

二程的鬼神观和他们的上帝观是一致的。上帝、鬼神是存在的,但不具有人的形象。这是他们和世俗鬼神观念最重要的区别之一。

到了南宋,朱熹也主张“宣圣本不当设像”(《朱子语类》卷九○)。他曾经在学校中整顿孔子祭祀,但没有成功。明代初年,宋濂又指出“开元八年之制,抟土而肖像焉。则失神而明之之义”(《孔子庙堂议》),但也未被朱元璋采纳。

嘉靖年间,在改革了祭天礼仪之后,又企图改革孔庙祭祀。大学士张璁建议,去掉孔子王号,撤去孔子塑像。

张璁的建议被交付朝臣们讨论。编修徐阶认为不可易号毁像,嘉靖帝大怒,降了徐阶的官,并亲自撰写《正孔子祀典说》。大意是,孔子认为鲁国僭号称王是不对的,他自己岂肯僭用天子的礼仪?又自著《正孔子祀典申记》,张璁也作《正孔子庙祀典或问》,一同提倡改革孔庙祭祀。这些文件,都一齐发给朝臣讨论。御史黎贯上言说,当初太祖订正祀典,去掉诸神封号,只保留了孔子的封号,其中是有深刻含义的。祭孔用祀天之礼,也是恰当的。黎贯的理由是:

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虽拟诸天,亦不为过。(《明史·礼志》)

至于封号,黎贯说,唐代尊孔子为文宣王,宋真宗还要为孔子加帝号。有人认为,周才仅称王号,不宜加孔子帝号,但罗从彦认为,加帝号也无不可。周敦颐、邵雍等人都认为加王号是可以的,只有吴澄一人认为不应加王号。他希望嘉靖能认真思考这些事实先例,再做决定。

这些儒者的建议遭到了否定,孔庙中撤除了塑像,改用神主牌位。如今北京的孔庙中,还保留了这样的制度。

对于从祀诸儒,也进行了清理。明初宋濂作《孔子庙堂考》曾经指出,荀况主张性恶,扬雄曾事王莽,王弼混杂庄老,贾逵不拘小节,马融依附势家,杜预提倡短丧,这些人都不应从祀孔庙。嘉靖年间,上述六人中,保留了扬雄,此外又罢除了公伯寮、秦冉、颜何、戴圣、刘向、何休、王肃、吴澄。还有一些,被降低规格、仅在本乡享受祭祀。这些儒者是: 林放、蘧瑗、卢植、郑众、郑玄、服虔、范宁。此外,先后增补的儒者有后苍、王通、欧阳修、胡瑗、陆九渊、罗从彦、李侗、陈献章、胡居仁、王守仁。到明末崇祯年间,又因左丘明曾亲自领受过圣人的教导,改称先贤。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邵雍等六人也改称先贤,位于七十贤人之下,汉唐诸儒之上。清代,朱熹又从先贤升跻先哲,位于七十贤人之上。

明代及其以后孔庙祭祀制度的改革,表明儒教进一步理学化了。

七宋以后儒教的新神

宋代开始,儒教出现的新神,最重要的有三尊。他们是城隍、关帝和天后。最重要的新礼仪是祠堂的设置。

城隍神祭祀一般认为最早开始于三国时代,而据元代儒者王恽考察,城隍祭祀汉代初年就有。然而对城隍的祭祀不见于杜佑的《通典》,也不见于《唐书·礼志》。《宋史·礼志》也仅在《诸神祠》最后,把它作为最小的神祇之一顺便提到。

在唐代后期,有关祭祀城隍的文献多了起来。到了宋代,似乎又有所发展,国家官员上任之初,城隍似乎是必拜的神祇之一。《程氏遗书》卷二二上载:

范公甫将赴河清尉。问: 到官三日,例须谒庙。如何?

曰: 正者谒之。如社稷及先圣是也。其他古先贤哲,亦当谒之。

又问: 城隍当谒否?

曰: 城隍不典。土地之神,社稷而已。何得更有土地邪?

又问: 只恐骇众尔。

……

城隍确是“不典”之神,程颐甚至主张应像唐代狄仁杰废除淫祀那样,废除这尊不典的神祇。不过从程颐师生的问答可以看出,这不典之神在宋代,已经成为到官三日例须拜谒的神祇。不拜,就有可能惊俗骇众。

元代,城隍神终于和孔子、社稷一样,成为儒教国家通祀的正神见王恽《汴梁路城隍记》。。至元四年(1267),大都城修成。七年,太保刘秉忠和大都留守段贞、侍仪奉御忽都于思、礼部侍郎赵秉温“言大都城既成,宜有明神主之,请立城隍神庙。上然之”(虞集《大都路城隍庙碑》,载《道园类稿》卷三七)。天历年间,城隍神被封为“护国保宁佑圣王”,其妃被封为“护国保宁佑圣王妃”。

明代初年,根据城市的大小,分别加封城隍神王、侯、伯等爵。比如京城城隍为“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开封、临濠、太平、和州、滁州等地的城隍都封为王,其他各府城隍为“鉴察司民城隍威灵公”,秩正二品;各州城隍为“鉴察司民城隍灵佑侯”,秩三品;县城隍为“鉴察司民城隍显佑伯”,秩四品。其服饰也都各有规定。

后来,明代儒者认为给神祇封爵不妥,在取消对山川之神封爵的同时,也取消了城隍的封爵,只称某府州县城隍之神。城隍祭祀原来依附于岳渎祭坛,后来单为城隍建庙。城隍庙的规格和当地官府的规模相同。庙中屏除其他神灵,取消塑像,代以木主。每年正月合祭天地时,城隍神也列入从祀。正常的祭祀,由太常寺主持。在诸侯王国的,由诸侯王亲自祭祀;在郡县的,由当地主官主持祭祀。这样,城隍神就正式列入国家祀典,成为儒教国家通祀的主要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