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海派书画艺术散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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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吴昌硕与朝鲜书画家闵泳翊

近几年来,随着韩国影视及小说在我国的流行,特别是电视剧的热播,形成了一种“韩流”现象,韩国文化受到不少年轻人的热捧。其实,中韩两国的文化交往源远流长,远的不说,就以清末民初的海派书画领袖吴昌硕来讲,他就与一位韩国书画家结下了深厚而真挚的友情,可以讲是生死之交。

只要翻开厚厚的一本《吴昌硕印谱》,就可以看见“园丁墨戏”、“园丁书画”、“园丁课兰”、“园丁家在竹洞因号竹楣”等大批印章。仅“千寻竹斋”一印就有二十六方,可见缶翁与这位友人的情谊非同一般。那么这位“园丁”究竟是何许人呢?他就是清末民初,流亡生活在上海的朝鲜李氏王朝的禁卫军大将军、一代名臣闵泳翊(1860—1914),号竹楣、园丁等。

闵泳翊是朝鲜最后一个王朝的王妃——闵妃的侄子,这位闵妃在当时可是一位权倾朝野的风云人物。我国央视八套曾热播的韩国百集电视连续剧《明成皇后》,就是以闵妃为主角,表现了她为维护朝鲜王室利益而对日本的抗争,为维护闵氏家族权利与公公大院君的争斗,可谓惊心动魄。闵泳翊是亲中派的将军,被亲日派的大院君视为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1885年10月,闵泳翊被刺,险些丧命,面对残酷的宫廷斗争,年轻的他只得亡命他乡,先是客居香港及广东,而后移居苏州及上海,凭借着他深厚的汉学功底及精湛的书画造诣鬻艺谋生。

喜好交友、耽于艺事的闵泳翊来上海后,很快便融入了海派书画家群体,与吴昌硕、任伯年、胡公寿、钱慧安、蒲华等结交。闵泳翊书宗颜真卿,以画兰撇竹驰名艺坛,笔力雄健、气格清逸。当时沪上艺苑有“海上三丐”之称,“书丐”为高邕,“印丐”为吴昌硕,“兰丐”即是闵泳翊,可见这位朝鲜艺人在海上的名声。每到星期天,闵泳翊会邀请海上画派的诸位友人相聚于“千寻竹斋”,喝酒吟诗,挥洒丹青,笔走龙蛇。作为书画名家的闵泳翊尤对吴昌硕的篆刻相当崇尚而服膺,从他与吴昌硕相识之初就开始请缶翁治印,在以后的日子里,从未间断,这位“海上兰丐”与“海上印丐”的金石缘、书画情长达三十年。

多才多艺的闵泳翊亦善吹箫,他随身携有铁箫一支,常在书画之余、微醉之后,箫声咽咽、如泣如诉,倾吐着他的忧国忧民、思乡忆旧之情。而吴昌硕为他刻的一系列印章,犹如一部印史,记录了他多舛的命运和深切的哀怨。“甲申十月园丁再生”,甲申年为1885年,朝鲜为日本所侵,颇有亡国之痛的他要以此为重生奋起抗争。“椒房贵戚”、“石韫尚书”则记录了他显赫的皇家身世。而“园丁生于梅洞长于竹洞”,显示了他对梅竹的青睐和崇拜梅竹的情操气节。

对于闵氏亡国漂泊的悲怆,吴昌硕深有同感,他也曾有中日甲午之战的痛楚。因此,他们心有灵犀,常以书画金石相慰,终成莫逆之交。由于有家难回,有国难归,闵泳翊画的兰花是无土兰,翠竹是无根竹。客居他乡的这位兰丐常年以酒浇愁,为此吴昌硕曾劝他为了自己的身体应当节酒少饮。1895年又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闵妃被杀,这更使他深陷悲痛绝望,喝酒喝得更厉害了。后终因酗酒伤肝,于1913年冬病逝于上海,享年55岁。兰丐早逝,令年届70的缶翁哀伤不已,他长歌当哭,并提笔写下了悼念这位挚友的长诗,“国无可归生死同”。据统计,缶翁为闵泳翊刻印达三百多方,这是一代中国篆刻大师一生中为他人刻印的最高纪录,而这也成为中朝两国艺术交往史上闪光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