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世界文化名人故居巡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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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创作史诗《俄罗斯妇女》的诗人

—造访涅克拉索夫故居和墓地

俄国著名诗人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涅克拉索夫(1821–1878)出生于乌克兰波多尔斯克省维尼茨县涅米罗夫镇。父亲是军官,退休后举家迁往雅罗斯拉夫县格列什涅沃村。尼古拉亲眼见到伏尔加河上纤夫的艰苦劳动,倾听他们凄凉的哀号和呻吟。家门前经过的一批批政治流放犯,带着镣铐被解往西伯利亚,给他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中学毕业后被送去彼得堡进武备学堂。他径自去彼得堡大学旁听,父亲中断经济支持。从此他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

1838年于《祖国之子》杂志发表短诗《思想》。1840年出版诗集《幻想与声音》。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初发表了大量论文、小说和书评。期间结识别林斯基,渐渐形成革命民主世界观。他的小说《在旅途中》深深感动了别林斯基。故事是一个车夫讲他娶的一名陪嫁孤女的悲惨命运。《摇篮歌》揭露官僚们的贪污枉法,矛头直指当时的权贵。《故园》取材于自己童年和少年时代的经历,怀着愤怒的心情描写地主庄园生活。俄国宣布解放农奴后写的长诗《货郎》,指出在新的剥削形式下,农民的命运比过去更悲惨。

1847年与帕纳耶夫合编《现代人》杂志,以后邀请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参加编辑事务。1866年《现代人》被封。1868年编《祖国纪事》。

涅克拉索夫写了多首著名长诗。

1862年他写的《严寒,通红的鼻子》(又译为《红鼻头严寒大王》)讲农民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仍然勇往直前,能击退任何敌人。一个丈夫因辛劳过度早逝的农家妇女,靠收割黑麦、织麻布、抚养儿子长大,但儿子却被拉去当新兵。她最后于歌声里在梦中与死去的亲人重逢而安静地去世。魏荒弩先生认为在他全部创作中,以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结合、情与景的交融的自然而言,以本诗为第一。

《谁在俄罗斯能过好日子》(1863–1877)是十九世纪俄国文学中最富有民主倾向的杰出诗篇。他把农民放在作品中心,以农民的角度观察世界,真实地表现了底层人民的苦难及对幸福和真理的渴望和斗争。他用了十四年时间写,但未能完成。

1870年在《祖父》一诗中,提到两位十二月党人的妻子的崇高精神。以后完成了堪称为史诗的《俄罗斯妇女》(1871–1872),详细地介绍了两位贵族夫人攀涉千山万水,到西伯利亚去寻找被流放的丈夫,并坚毅地在那儿终身陪伴丈夫的故事。

《俄罗斯妇女》第一卷的标题是《特鲁别茨卡娅公爵夫人》。这位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于1826年离开京城,踏上征途,前往西伯利亚追随丈夫。

我的路途遥远,我的旅程艰难,

我的命运是可怕的,

但我的意志坚强如钢……

前进的路上,她梦见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但是她再也不要返回过去的日子……

彩虹般的梦境已经消失,

在她的面前呈现出

被上帝遗忘的另一些情景……

她梦见一群群穷苦人

在田间和草地上劳动,

她梦见伏尔加河岸上

纤夫们在不住地呻吟……

走了二个月后来到伊尔库茨克,随从因疲累而病倒。她继续前进。

伊尔库茨克的省长,早年在她父亲部下供职过,劝她早点回去,要她想想自己美好的年华。

那里的监狱实在可怕,

矿坑更是深不见底。

你不可能得到

跟丈夫单独见面的时机……

那里有五千名流刑罪犯

夜夜都要进行厮打、残杀和枪袭……

让你的丈夫去吧……他是有罪的……

公爵夫人表示了誓死要去的决心:

纵然我会死去,

但并没有什么遗憾!……

我要去!我要去!

我要死在我丈夫的身边。……

我绝不将眼泪

带进那万恶监狱的大门。

省长除了以宫廷、舞会来诱惑她之外,还甚至提出了:

你要是另有新欢,

法律将不会剥夺你的权利……

公爵夫人报之以“住口”,并说:

要我回去吗?叫我生活在诋毁、

无聊和愚昧的世俗中?……

我再也不要看见

那些出卖灵魂的和脑筋迟钝的人,

我再不愿与屠杀自由和圣徒的

刽子手相见。

最后一招是省长提出她必须在弃权书上签名,她将被剥夺一切财产及农奴管理权,作为流刑犯的妻子,永远居住在西伯利亚。

她的回答铿锵有声:

你当真认为,

我们的权利是真正的权利。

不!这些东西我并不珍惜,

弃权书你快去取!

哪儿是弃权书?我要签字!

拖了五天,最后省长提出无权调拨马匹,要派护送队押送她在风雪中徒步走去。

她的回答是:“我步行,反正我的决心已定!”奉有严厉命令要设法阻拦她的老将军终于感动到流泪,即使保不住脑瓜,也下令套车给她。

第二卷的标题是《沃尔康斯卡娅公爵夫人》,这位贵族夫人首先遇到的是家人的阻挠。面对父亲的愤怒和其他家人的责备,她大义凛然:

在那遥远的阴沉的荒漠,

在那儿监狱的一个角落,

有一名疲惫的囚徒

正承受着残酷思想的折磨……

只有在那里我才可以自由呼吸,

我既然与他同享过快乐,

就应该同他共坐监狱……

这才符合上天的心意!

离开孩子时,她哭着诉说:

我可怜的孩子,请原谅我吧,

为了你的父亲,我得把你割舍……

父亲仍然怒气冲冲:

当心啊!过一年就回来吧,

否则……我就不认你……

途经莫斯科时,一位她称之为姐姐的亲属为她举行宴会。作家及一些达官贵人向她互道珍重。

在涅尔钦斯克她会合了特鲁别茨卡娅。

我们会找到遭受凌辱的、悲伤的丈夫。

我们将是他们的安慰,

我们将以忍耐来战胜苦楚,

我们将在那可恨的监狱里,

去作死人、弱者、病号的支柱。

她俩在熊熊的火光的矿场上,先是找到特鲁别茨科伊,也把信件一一转达。在更深的一个新矿坑中,沃尔康斯卡娅公爵夫人在众人纷纷让路的沉默中,见到丈夫伸出双手呼喊她。

看见了我丈夫身上的镣铐,

完全懂得了他的种种苦痛,

他吃过许多的苦头,

而且善于忍受苦难!

我在他的面前不禁双膝跪倒,

在拥抱我的丈夫以前,

我首先把镣铐贴近我的唇边!……

此时人人眼里都含着泪。

四周围站着的人们,

是那么苍白、严肃,是那么激动。

在那些站着不动的脚上没有发出一点镣铐声,

那伸高举在空的铁锤也停滞了,一切静悄悄—既没有话说,也没有歌声—

好像这儿的每个人都同我们一起

尝着我们会见的幸福和痛苦!

这部长诗《俄罗斯妇女》塑造了女性高大的形象。她们离开贵族庄园冲破重重障碍,勇敢追求革命的理想,将忠于爱情的誓言化为行动,坚决走向苦牢与丈夫在一起。这在描写妇女的作品中,是少有和难能可贵的。笔者疑惑的是俄罗斯和全世界有那么多剧作家、电影家和作曲家,为什么就没有人把《俄罗斯妇女》搬上舞台和银幕及写成交响诗呢?

于生命的最后一年,涅克拉索夫忍受着癌症的痛楚。1877年3月他用诗写的遗嘱《最后之歌》出版,1878年1月8日去世。

涅克拉索夫1857至1878年在圣彼得堡的故居,于1946年苏联部长会议上决定建为纪念馆。诗人在此居住的二十年,这里是《现代人》和《祖国纪事》的编辑部,是传播革命民主主义思想的摇篮。

一进门是当年该两大杂志的编辑室和接待室。长沙发上方的墙上挂着英国作家狄更斯、司各特及拜伦的像。车尔尼雪夫斯基及杜勃罗留波夫的办公桌说明他们都是站着工作的,附近墙上分别是歌德与席勒的画像。当年不少著名作家都支持并投稿,如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奥斯特罗夫斯基、冈察洛夫等。

涅克拉索夫的书房中,写字台上方为别林斯基的面模。桌面上为别林斯基像,以及别林斯基和果戈里的小铜像。

编辑室和书房中都展出剥制的熊,柜顶还放着鸟类的标本,可见他是喜欢狩猎的。

卧室中铺着白色床单的是他临终时睡的床,床头是别林斯基的半身塑像,床头小桌上堆满了药瓶。

餐室中墙上是屠格涅夫、别林斯基及涅克拉索夫的画像。

纪念馆中多处展出别林斯基的画像及塑像,自不寻常。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初,涅克拉索夫结识别林斯基,在后者的帮助下,走上革命民主主义的道路。别林斯基去世于1848年,当时审查制度仍不准提他的名字。涅克拉索夫于1855年写了长诗纪念他。1867年在抒情喜剧《熊猎》中,再次抒述对别林斯基的缅怀:

别林斯基特别令人爱戴—

向着你那多灾多难的幽灵祈祷,

导师啊!在你的名字面前

请让我恭顺地双膝跪倒!

那些日子,在俄罗斯一切都因循守旧,

昏昏欲睡,并可耻地谄媚逢迎,

你的智慧沸腾了—你顽强地劳动着,

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途径。

你慈爱地教会了我们思维,

你几乎是第一个想起了人民,

你几乎是第一个跟我们

提起了自由、博爱、平等……

可是你的丧钟敲得太早,

你那先知的笔已掉落,从你的手中,

一颗多亮的理智巨星陨落了!

一颗多高洁的心停止了跳动!

馆内展出《谁在俄罗斯能过好日子》及《严寒,通红的鼻子》的手稿。书柜中是他著作的不同文字的译文本。

另有二室辟为帕纳耶夫纪念馆。帕纳耶夫(Ivan Panaev1822–1891俄罗斯作家)是涅克拉索夫的好友,当年也参加了编辑工作。

涅克拉索夫的墓地在Novodevichie修道院内,那是动身前去问了俄罗斯驻香港领事馆查询才获悉的。

(注)本文所引涅克拉索夫诗句均为魏荒弩先生所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