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吴言生说禅贰:经典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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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永嘉大师的《证道歌》

永嘉玄觉是慧能的嫡传弟子,虽然只在曹溪停留了“一宿”,却是明心见性的觉悟者,所以有“一宿觉”的美称。他的《证道歌》是禅门脍炙人口的佳作。它是禅宗诗歌的鸿篇巨制,几近三百行,一千八百七十六字,就篇幅来说,堪称《全唐诗》之最。

《证道歌》,顾名思义,是明心见性的证悟者,所抒发的正知正见。永嘉玄觉为了避免后学解行错谬,慈悲地标示出解脱的道路。它包蕴深厚,有佛教哲理,有禅悟体验,有求道要诀。以下主要参考耕云先生的《不二法门·证道歌浅释》中的相关文字,做一简释。

君不见,

绝学无为闲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

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摒绝世间俗学,离绝出世间圣解,不以有为法修持至道,无心合道的“闲道人”,无妄想可断,无真理可求。当他彻见了本来面目之时,不但根尘情识皆是佛性,连这个虚幻不实的色身,也成了常住不坏的法身。正可谓“明与无明,其性不二;不二之性,是为实性。”

法身觉了无一物,本原自性天真佛。

五阴浮云空去来,三毒水泡虚出没。

当回归于生命的本原,则除了澄明圆满的本心之外,别无一物可得。这澄明圆满的本心,就是本原自性,就是纯真的佛性。障蔽本心的色、受、想、行、识五种阴霾,原本不有,当体是空。由五阴派生出的贪、嗔、痴三毒,也不过像缘生缘灭的水上泡沫一样,虽有而不实,倏起倏灭。

证实相,无人法,刹那灭却阿鼻业。

若将妄语诳众生,自招拔舌尘沙劫。

彻见宇宙实相,顿断无始无明,则我空法亦空。前尘往事,顿如梦觉;无间地狱,全成净土。永嘉大师唯恐浅见者生疑不信,发下誓说:如果用虚假的言语来欺瞒众生,等于自食无量劫数拔舌地狱的苦果。

顿觉了,如来禅,六度万行体中圆。

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禅宗是“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祇获法身”的顿悟法门。明心见性,顿悟本心,便是证得了“如来禅”,便圆满地具备了六度万行的河沙功德。“前尘缘影”,执着于虚幻的表象,如梦的人生就会轮回于六道;一旦获得了生命的觉醒,则大千世界,如沤生沤灭。

无罪福,无损益,寂灭性中莫问觅。

比来尘境未曾磨,今日分明须剖析。

彻见本原之时,身心世界尚不可得,更无罪福、损益可言。过去尘镜没有揩磨,被客尘烦恼所覆盖,以至于不能焕显其本有的光明。如今垢尽光现,鉴照分明,就不妨解剖分析,弄个清清楚楚了。

谁无念,谁无生?若实无生无不生。

唤取机关木人问,求佛施功早晚成。

谁能于内不起思念,对外不生感受?果真如此,则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也跟活的人一样了。如果抑念求无念,便是沉空守寂的二乘;自闭求无生,乃是灰心灭智的外道。无生是就体上讲,无不生是从相上讲。真正的无生,能生起一切万法。如果将无念无生片面理解一念不起,那么不妨找个木头人来问一问,看看它什么时候能修成佛道。

放四大,莫把捉,寂灭性中随饮啄。

诸行无常一切空,即是如来大圆觉。

空掉这个地、水、火、风四大假合的肉体,不要过于执着这具臭皮囊,且随缘任运,饥餐困眠。彻底明见诸行无常,一切皆空,便是生命的圆满觉醒,也是佛的圆觉智慧。

决定说,表真乘,有人不肯任情征。

直截根源佛所印,摘叶寻枝我不能。

之所以斩钉截铁地这样明明白白地宣说,是为了彰显最上一乘的真实法门。偏偏有一些焦芽败种之人,不肯信受,以私心卜度圣智,对明心见性的顿悟法门,妄加评谤,肆意攻讦。殊不知直截了当地穷溯万法根源,洞悉法界的实相,是佛所印证的。如果着相求法,舍本逐末,则是我不愿做的事。

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

六般神用空不空,一颗圆光色非色。

珍贵的摩尼宝珠,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却是实实在在收藏在如来藏的妙明真心里。六根解脱之时,发出神妙作用,彰显真空不空。自性光明圆满,非色非空,不生不灭。圆满晶莹,普照大千。

净五眼,得五力,唯证乃知谁可测。镜里看形见不难,水中捉月争拈得。

明心见性之时,肉眼、天眼、法眼、慧眼、佛眼立得清净,入眼无非佛性,由此证得信力、精进力、念力、定力、慧力这五种金刚力。这一切,唯有亲证,才能知其三昧,仅靠常情是难以测度的。见性之人,心如明镜,无物不鉴;小智之徒,执着外物,如水中捉月,到底成空。

常独行,常独步,达者同游涅槃路。

调古神清风自高,貌悴骨刚人不顾。

明见本心的禅者,我法二见已断,理事二障已断,虽行走在闹市之中,也如入无人之境,宛如独行独步一样,自在潇洒地行走在心无起灭的涅槃大道上。悟者不离本原,格调高古,不近权势,风致高华。而世俗以貌取人,对那些面色憔悴、个性耿直的达者开士,也不愿多看一眼。

穷释子,口称贫,实是身贫道不贫。

贫则身常披缕褐,道即心藏无价珍。

佛家弟子,言必称“贫僧”,这是由于他们追求至道,而从来不计较物质的生活。他们虽然经常披着破烂的短袄,心中却藏有自性的无价珍宝。

无价珍,用无尽,利物应时终不吝。

三身四智体中圆,八解六通心地印。

无价的自性珍宝,具有无量、无际功德、妙用,利益有情,接引有缘,永远都不会匮乏,不会吝惜。六祖说:“三身者,清净法身,汝之性也;圆满报身,汝之智也;千百亿化身,汝之行也。”四智是成所作智、妙观察智、平等性智、大圆镜智。见性成佛后,八识融归佛性,皆得解脱,故曰“八解”。六通即是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漏尽等六种神通,它们都不离人的一念真心。

上士一决一切了,中下多闻多不信。

但自怀中解垢衣,谁能向外夸精进。

具有大根器的人,能一了百了。而“中士、下士闻道,大笑之”,听得愈多,疑惑愈重,于明心见性,毫无裨益。只要从自身解除因业障而形成的垢衣,才能使珍贵的宝珠显现。起心精进,即落有为,更何况向外自夸精进,更是于见道无补了。

从他谤,任他非,把火烧天徒自疲。

我闻恰似饮甘露,销融顿入不思议。

自性真空,不受熏染,一任他人诽谤、非难,无损正法丝毫。就好像痴人架火烧天,自取疲累,徒然劳苦而已。见性之人对待毁誉与诽谤、恩恩与怨怨、醍醐与毒药,都如同啜饮清醇的甘露,一一融归于不思议的圆觉性海。

观恶言,是功德,此则成吾善知识。

不因讪谤起怨亲,何表无生慈忍力。

恶言无自性,无明所变现,并不真实。何况平等法中,一切声音悉皆平等。倘若生起分别念,便是徒增烦恼。能勘破恶缘,当下便是善知识。见性之人,安住无生法忍,八风不动,怨亲平等,唯显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不能因为是讪谤,便对它生起冤亲的态度。一切皆处于平等法中,无冤亲的分野,表现为同体大悲,就是慈忍力。

宗亦通,说亦通,定慧圆明不滞空。

非但我今独达了,河沙诸佛体皆同。

通晓祖师机法,精通佛教义理,由定发慧,定慧等持,就不会沉空守寂。明心见性,非我独能,一切众生都不例外。恒河沙数的诸佛,与众生的自性本来平等无二。

狮子吼,无畏说,百兽闻之皆脑裂。

香象奔波失却威,天龙寂听生欣悦。

宣扬佛法,如同雄狮哮吼,百兽慑服。香象(二乘及未登地的菩萨)听了最上乘法,平素的自恃与傲慢顿时冰消瓦解;天龙(登地菩萨)听了这最上乘法,印证自己内证境界,无比亲切,格外温馨。

游江海,涉山川,寻师访道为参禅。

自从认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干。

古德大事未明,不辞辛劳,走遍千山万水,磨破芒鞋布衲,只为寻求明眼宗师,通过参禅了却大事。信受了曹溪六祖禅法之后,生死遂不再干怀萦虑。

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

纵遇锋刀常坦坦,假饶毒药也闲闲。

我师得见燃灯佛,多劫曾为忍辱仙。

在行住坐卧、语默动静中都可以参禅,都不失安详的心态。用不离体,体自安然。了脱生死之人,纵是利刃相加,毒药相逼,也襟怀坦荡,意态安闲。本师释迦牟尼,因地以优钵罗花供养燃灯佛,并布发掩泥供燃灯佛行过,得以受记成佛。他多劫以前也曾修过忍辱般若波罗蜜。

几回生,几回死,生死悠悠无定止。

自从顿悟了无生,于诸荣辱何忧喜。

一切众生,皆有生死,这种生死是分段生死,即永恒生命的分段现象,此一段是生,彼一段是死。人的一生被这个分段生死现象所支配,不能自作主宰。如果顿悟自性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对荣辱就不会有忧喜之念了。

入深山,住兰若,岑崟幽邃长松下。

优游静坐野僧家,阒寂安居实潇洒。

见性之人,在深山密林修筑兰若,于水边林下长养圣胎。山居生活无羁无绊,如野鹤闲云,随缘任运。比起奔走市朝的人们,自然潇洒写意。觉即了,不施功,一切有为法不同。

住相布施生天福,犹如仰箭射虚空。

一旦觉悟,即是大事了毕,不再施功落于有为法,而各种有为的修持方法则异于此。为求福报而行布施,虽然得到生天的福报,就像朝向天空射出的那支箭,是不可能长时停留的。

势力尽,箭还坠,招得来生不如意。

争似无为实相门,一超直入如来地。

射向虚空的箭,力量一尽,就会很快地掉下来。福报尽了,照样会降生到人间,生起种种无奈。怎比得上运用无为实相的法门,一旦顿悟超脱,便直入如来的境界。

但得本,莫愁末,如净琉璃含宝月。

既能解此如意珠,自利利他终不竭。

只要证悟了真如本体,则种种方便不过是细枝末节,不求而得。此时心垢净除,心月朗现,如同光洁的琉璃映着皎月一样。自性的无尽宝藏,是幸福的泉源,有无穷妙用,自利利人,永不枯竭。

江月照,松风吹,永夜清宵何所为。

佛性戒珠心地印,雾露云霞体上衣。

江月在空中照耀,清风在松林中吹拂,长夜清宵,无为而无不为,清净而潇洒。自性的光明宝珠,辉耀着心田。雾露云霞,宛如修行者身上飘逸的衣裾。

降龙钵,解虎锡,两钴金环鸣历历。

不是标形虚事持,如来宝杖亲踪迹。

持降龙钵、解虎锡,并非只是一种禅门威仪,而是象征着降三毒、统真俗、解诸厄。持杖在手,如同追寻着佛祖的足迹。

不求真,不断妄,了知二法空无相。

无相无空无不空,即是如来真实相。

真妄二法,本无相状。如弃真求妄,断烦恼,求菩提,证的不过是有为涅槃,不契圆顿法门。若彻见本来面目,便会洞知真妄二法,了不可得。无相是无空无不空,是如来的真实相。真与妄是相对待的名词,真妄两法本无相状,执真断妄都是偏执。

心镜明,鉴无碍,廓然莹彻周沙界。

万象森罗影现中,一颗圆明非内外。

明心见性,心如明镜,晶莹剔透,照遍整个尘沙世界。森罗变幻的世态万象均影现其中,一颗晶亮的心珠总是无内无外。

豁达空,拨因果,漭漭荡荡招殃祸。

弃有着空病亦然,还如避溺而投火。

自以为对空明豁,对因果不予重视,就会招致滔天的罪祸。弃有着空,如同逃避溺水而投入火坑一样。

舍妄心,取真理,取舍之心成巧伪。

学人不了用修行,真成认贼将为子。

取舍即是分别,分别即背自性。对真理不能用取舍之心,否则即不能证悟。一般人认为自性可以通过修行获得,有能修,有所修,这是大错特错。如果认为能修者是心,所修者是功德,就成了认贼为子。

损法财,灭功德,莫不由斯心意识。

是以禅门了却心,顿入无生知见力。

损坏自性法财,毁灭法身功德,就是由于这种分别心的心意认所起的作用。因此禅门要了却这种分别心,顿悟而进入无生知见力。

大丈夫,秉慧剑,般若锋兮金刚焰。

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却天魔胆。

开悟的禅者,秉持光芒四射的慧剑,以般若为锋,发出金刚焰的光芒。不但能摧毁外道的邪知邪见,并且早就让天魔丧胆落魄。

震法雷,击法鼓,布慈云兮洒甘露。

龙象蹴踏润无边,三乘五性皆醒悟。

宣说最上一乘法,如同雷震、鼓击,振聋发聩。但它对众生来说,却如同慈云遍布,甘霖遍洒,如同龙象徜徉在宇宙间,普遍地给人以利益,使小、中、大三乘,定性声闻、定性缘觉、定性菩萨、不定性及无性者,都获得正见、正觉。

雪山肥腻更无杂,纯出醍醐我常纳。

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

肥腻是生长在雪山的一种草,传说雪山只生此草而不生其他的杂草,喻大乘佛法的无上纯正。用这种圣草喂养定慧的白牛,所产的**便是如同醍醐般的珍品。“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一是理、本体、佛,一切是殊相、是用、是众生。

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

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还共如来合。

一月普遍地在一切水中显现出来,一切水中的月亮乃是一月的显现。法身即自性,众生自性与佛性同一体性。

一地具足一切地,非色非心非行业。

弹指圆成八万门,刹那灭却阿鼻业。

一切数句非数句,与吾灵觉何交涉。

一地具足一切地,一个阶位具足了一切阶位,它不是色,不是心,也不是修行的结果。明心见性的刹那,弹指之间就圆满了八万四千总持法门,刹那之间,打破无明,而灭却了地狱的罪业。得鱼亡筌,一切数句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它与我的灵明觉性毫无交涉。

不可毁,不可赞,体若虚空勿涯岸。

不离当处常湛然,觅则知君不可见。

禅超越了诋毁与赞誉,它的本体涵盖虚空,无涯岸,无限量。它当下即是,但觅即转远。如果起心去寻觅,则已经不可见了。

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么得。

默时说,说时默,大施门开无壅塞。

禅超出取舍,在超出取舍的不可得中,才能得到真正的禅。它有时不发一言,却如雷震耳,有时潮音大震,却寂静无言。六祖之后,禅门大开,一花五叶,出现了空前的繁荣。

有人问我解何宗,报道摩诃般若力。

或是或非人不识,逆行顺行天莫测。

吾早曾经多劫修,不是等闲相诳惑。

如果有人问我懂得哪一个宗派的法门,我会告诉他,我所修持的,乃是摩诃般若的解脱力。由于它是根本智,迥超是非情识,所以一般的人很难把握。这些顿悟的道理,是多劫修持而证得的,不是随便讲出来诳惑人的。

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敕曹溪是。

第一迦叶首传灯,二十八代西天记。

真正的中国禅宗的历史,是曹溪六祖慧能所开启,建立了最上一乘的法幢,树立起以心传心、见性成佛的宗旨。但禅宗最早的传灯,却始于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就这样一直传给了第二十八代传人达摩。

法东流,入此土,菩提达摩为初祖。

六代传衣天下闻,后人得道无穷数。

达摩大师来到中国弘法,被立为东土禅宗初祖。达摩传慧可,慧可传僧璨,僧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弘忍传慧能。六祖之后,得道者众,简直不胜穷数。

真不立,妄本空,有无俱遣不空空。

二十空门元不著,一性如来体自同。

真理不是立与不立的问题,它原本就存在;虚妄更是缘生,本来是空。有和无,都应该扬弃的边见。二十种空诸业障的法门,是为随缘说法的方便法门,开悟之后,不必执着认为是实法,因为众生与佛本来具有着同一的性体。

心是根,法是尘,两种犹如镜上痕。

痕垢尽除光始现,心法双亡性即真。

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被色声香味触法六尘所包围,两者的关系,也好像镜上的影痕。只有除去痕垢,才能使本心的光明显现出来。要使心法双亡,自性才能熠熠生辉。

嗟末法,恶时世,众生福薄难调制。

去圣远兮邪见深,魔强法弱多怨害。

闻说如来顿教门,恨不灭除令瓦碎。

堪叹末法时代,人心日下,众生福报微薄,难于调制他们的身心。距离佛陀涅槃时代已经很远了,出现了正法衰弱、邪见日深的现象。他们闻说大乘佛法,不但不弃邪归正,反而尽中伤破坏之能事,必欲使之瓦碎而后快。

作在心,殃在身,不须怨诉更尤人。

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

心做恶业,身受殃报,这是铁定的因果律,不必再怨天尤人。要想不招致无间断的罪业,就不能毁谤如来正法的运转。

旃檀林,无杂树,郁密深沉狮子住。

境静林闲独自游,走兽飞禽皆远去。

上乘道场,犹如旃檀树林,没有杂树。在这深幽的丛林之中,住着自由洒脱、气度威雄的悟道者。这是独立自由的境界。

狮子儿,众随后,三岁即能大哮吼。

若是野干逐法王,百年妖怪虚开口。

禅门宗匠的龙象法子,年轻时就能做狮子吼,威慑百兽。若是那些顽劣的野干(野狐)想驱逐狮子,是根本办不到的。那些根器不正之人,若要想伪装成善知识,污染清净禅门,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圆顿教,勿人情,有疑不决直须争。

不是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断常坑。

圆顿觉悟的法门,不讲人情,如果有疑难不决之处,就要彻底弄明白。这不是我逞强好胜,而是深怕修持者落于偏执,求悟转迷,落入断常的陷阱。

非不非,是不是,差之毫厘失千里。

是即龙女顿成佛,非即善星生陷坠。

不以非为非,不以是为是,则是非不明,大损正见。不求本原,只在概念上做游戏,只会徒增无明,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龙女献珠,顿成佛道;善星比丘,虽然诵得佛经,却对之妄加揣测,自以为是,反而成了毁谤佛法,堕于恶道。

吾早年来积学问,亦曾讨疏寻经论。

分别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

我早年也曾积累学问,专一从注疏中探讨经典的本义。分析辨别佛经的专用名词,而不知道休息,而忽视了内心的体证,就像到海边数那无数的沙粒,徒招疲惫,毫无收获可言。

却被如来苦诃责,数他珍宝有何益。

从来蹭蹬觉虚行,多年枉作风尘客。

像这样向外求道,如同数别人的珍宝,对见性无丝毫的裨益,自然受到了如来的呵责。至此才明白多年来起心外觅,经过无数坎坷,碌碌风尘,未曾一日当家做主。

种性邪,错知解,不达如来圆顿制。

二乘精进没道心,外道聪明无智慧。

种性褊狭,知解悖谬,南辕北辙,离最上乘法越来越远。小乘守寂,中乘沉空,虽然苦修精进,终不能证得至道;外道虽然聪明,但是没有智慧,也不能究明实相。

亦愚痴,亦小

执指为月枉施功,根境法中虚捏怪。

二乘和外道,愚昧痴呆,如认为空拳中真的有实物。将指月的指,认成月亮,枉施功夫,在六根对境所产生的虚幻景象中兜圈子。

不见一法即如来,方得名为观自在。

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还须偿宿债。

达到不见一法的境界,即是如来,即是观自在。彻底解脱,业障本空。如果没有明心见性,则事相宛然,业障不虚,仍然要偿还宿债,轮回受报。

饥逢王膳不能餐,病遇医王争得瘥。

在欲行禅知见力,火中生莲终不坏。

勇施犯重悟无生,早时成佛于今在。

饥饿了遇到精美的膳食却不敢餐用,生病时遇高明的医生却迟疑不决,岂不坐失良机?明心见性的禅者,能够在五欲之中修行禅法,保持知见力,如同火焰中绽放的莲花,洁净之性永远不受污染。古印度有勇施比丘,犯了四种根本大罪,欲借忏悔来消除罪垢,后来遇到尊者开示,发现罪性不可得,得以彻见自性。

狮子吼,无畏说,深嗟懵懂顽皮靼。

只知犯重障菩提,不见如来开秘诀。

对于那些如同裹着牛皮一样的愚顽不化者,我会像狮子般大吼一声,促其猛醒:你们已经犯了很大的过失,业障深重不能觉悟,为什么看不见如来教示的明心见性的秘诀。

有二比丘犯淫杀,波离荧光增罪结。

维摩大士顿除疑,还同赫日销霜雪。

古时印度有两位比丘,犯了淫杀之罪,找到优波离尊者请忏悔,尊者用小乘法替他们解脱罪结,结果他们的心理负担更重。维摩大士知道后,呵责尊者不应加重他们的罪结,应该直接替他们解除,并开示道:不要让心停留在任何事物和念头上,这才是真正明了戒律。两位比丘当下疑悔顿消,如赫日融雪。

不思议,解脱力,此即成吾善知识。

四事供养敢辞劳,万两黄金亦销得。

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亿。

禅的妙用,不可思议,具足恒河沙数的解脱力。修行者对法身父母恩大难酬,衣服、卧具、饮食、医药等供养,自当不辞劳苦竭力操办。即使是万两黄金,师父也消受得起。纵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因为师父的开示,一言之下能使人超越劫数而得解脱自由。

法中王,最高胜,河沙如来同共证。

我今解此如意珠,信受之者皆相应。

禅是法中之王,是最上法门。恒河沙数的诸佛,都以此法门证得无上正觉。我今天剖示了这颗如意宝珠,只要能信受,就能达到与本来面目相应的效果。

了了见,无一物。亦无人,亦无佛。

大千世界海中沤,一切圣贤如电拂。

假使铁轮顶上旋,定慧圆明终不失。

原本的实相,无一物,无一人,无一佛。大千世界如海中一粒浮沤,一切圣贤也像闪电似的一拂而过。明心见性之人,生死不能移。纵使是铁轮在头顶上旋转,危在刹那,这颗定慧圆明的心,始终不会改变。

日可冷,月可热,众魔不能坏真说。

象驾峥嵘谩进途,谁见螳螂能拒辙。

即使太阳变冷、月亮变热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众魔还是不能破坏上乘佛法。大乘佛法如同大象驾车,步履稳健地行进在光明大道上。外道谤佛者,好比螳臂当车,只能落个自取灭亡的下场。

大象不游于兔径,大悟不拘于小节。

莫将管见谤苍苍,未了吾今为君决。

大象不屑于走狐兔出没的小径,大乘法门不同于中小法门。大彻大悟者,不拘于小是小非。切莫以世俗、外道的偏见来看待最上乘佛法,那样做无异于以管窥天。我如今已经将禅道全盘托出,若未曾了悟,且让我来襄助。

永嘉大师的《证道歌》,将修证悟入的禅理,用三七言杂糅的乐府体调形式吟咏出来,形象精警,笔势流宕,语意高峻,波澜迭起,具有深厚、强烈的佛学思辨力、禅学感悟力和艺术感染力。此诗文情并茂,广为传诵,深为宗门所重。歌中不少名句已成了后世禅者的口头禅,如“绝学无为”“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不离当处常湛然,觅即知君不可见”等琅琅上口的佳句,常被禅师们引用来证道、教示。其文采斐然,回肠荡气,余味无穷,堪称禅诗之最。它是以禅寓道的精品,是禅诗中的极品,更是中国佛教文学的瑰宝。

佛教认为,俗世的一切都是颠倒和虚妄的,任何对自我和对外境的执着,都与佛教的基本原理和最终目的相违背。主观、客观都无真实性,应该超越主客,了悟绝对的本原心性。

禅宗一花五叶,叶叶不同,五家七宗,各有各的宗风,即纲宗。为了表达纲宗,禅宗各家都创作了数量可观的纲宗诗。临济宗的纲宗诗很有特色,这里举出“四喝”“四照用”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