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真是病了，浑身没劲，腰酸背痛的。昨儿个夜里活动了好几次都没管用，越活动难受的越狠。
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听月娥在那边催促我下床，拿了被子蒙脸上装死。
“过些天我爹生日，快起来，咱们去县城买些礼物准备一下。我大姐、三妹今年都带夫婿回去。可不能比他们寒酸了，回门里我也丢人。”昨晚我辛苦了一夜，她现在倒是越发精神，脸上春风荡漾，幸福无限的样子。坐在床边摩挲着我手，不缓不慢地催促着我，虽说柔声细语，却一幅说的就是天经地义，什么都有理的架势。
其实我也明白，她大姐夫是个商人，小妹夫虽说也是读书人，但是考了十年了也没见过有什么考中的希望。我现在好歹也是秀才，回门里她觉得自己特有面子，所以才想把谱都摆全了，再多买些东西回去，从物质上也把两个姐妹都比压下去。女人家家的，有时候就是在意这些虚面上的东西。
可是明白归明白，愿不愿意起床又是另外一回事。赖床，在床上翻腾了半天，终究被扯着耳朵拉了出来。不是都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吗？可是怎么我家的娘子就这么厉害，我都生病了，还要我陪她出去买东西？
我家距离县城有二十多里的路程，一路上马车颠簸的我昏昏欲睡，月娥却很精神，一直在看外面，不是点评哪个村子上的庄稼似乎长得不错，又哪个村里看着牲口不少什么的，十足的管家婆样子。
在我快要睡着时，县城终于到了，恰好赶上大集，人山人海，嘈杂的厉害。我一直觉得逛街很没意思，特别是陪着自己女人逛街。看着月娥在那里一家一家的精心挑拣着东西，心里开始胡乱琢磨。传说我这娘子在未过门时是有名的贤淑人儿，怎么这进了我柳家大门，就变了样了？对我非但不敬，反而时常责骂，这纲常都被丢到哪里去了？看来乡邻们说得对，找老婆总就不能找个这么大的。大三岁就正好。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我受苦。可惜啊，明白的晚了些。现在再找比我大三岁的女子，肯定要买一送一，领着个孩子就进门了。这赔本的买卖我不做。要找还是找个小的，未出阁的。对了，似乎前些天同窗赵子俊还说他有个妹妹，年方二八，相貌甚是清婉，脾气又柔和温柔什么的。什么时候去看看？
月娥很聪明，何况又把我从小照顾到大，看出来我心不在焉，小声说了几遍后，大街上不方便动手管教，也就不再继续要求。定下碰头的时间地点后，便法外开恩，允许我自己四处看看，自己带了随身的丫环喜儿去逛了。
男人总是这么无奈，陪女人逛街没意思，自己逛街更没意思。剩下我一人，在刚刚感觉到“自由”不到一柱香后，便又开始感觉有些无聊了。拥挤的大街上，一个大老爷们自己转悠，怎么着都显得有些孤单。何况大冬天的手里还装模做样的拿着把折扇——这是临出门时候月娥硬塞给我的，她认为这样才有秀才样子。关键是大冬天的这样做，认识我的晓得我是柳秀才，不认识的还不得把我跟那些花花公子联系起来？
还是找个茶馆猫着听说书去。何况很久以前就有个大夫给我说了，身体不舒服要多休息。我今天就感觉身子不舒服，我听大夫的话，好好休息休息去。
正想着去茶馆，却忽地发现身子不听使唤了。只觉着头顶一疼，一麻，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开始动作，双腿带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闯去，一路上接二连三的撞到人。虽说撞到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我这心里面也是有些美滋滋的，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可就有辱斯文了。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我的意愿，我根本就没想走动，这腿怎么就开始动起来了？而且，我发现自己手也开始挣扎起来，即使拼了命地努力，也控制不住双手不断往被撞的那些女人身上不该摸的地方摸去。
我是文化人，我是秀才啊。从小饱读圣贤书，怎么会做出如此无耻的动作？难不成我生病或中邪了？
不光是我有这种认识，过路的也都看出来了。上来几个人，二话没说就把我按倒在路边上，狠狠的一顿拳打脚踢。
老天，你们这群愚民，我是撞邪了，你们打我也没用，赶紧去找道士驱鬼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一个读书人？太过份了。尤其是，你们怎么能把我的嘴也给堵上？
当我被几个大汉扔到一个胡同里时，月娥听说消息赶来了。从围观人群中挤进来，月娥拉着我的袖子急的脸发白，没说话就开始哭，抽抽嗒嗒地道：“月水，月水，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喜儿，赶紧去找大夫啊。”
以后要给家里人立个规矩，我柳家的女人不管大小尊卑都不能裹小脚。看喜儿跑的那个慢。我这边都被月娥央人送到旅馆躺到床上了，那边大夫还没有找回来。真是的，气啊，一气身上就更疼。
月娥一边哭一边拿了湿布给我擦试，见我疼的瓷牙咧嘴，又心疼又羞恼，哭骂道：“叫你没出息。往常在家里还好好的，怎么一出门就做这丢人的事？传将出去，你面上不好看，连带着我也要招人骂。你这是犯了哪门子邪了？”
犯邪，月娥说对了，我这就是犯邪。要不然我都使劲的站立不动了，怎么着身子还能往前拱呢？肯定是被鬼附身了。这边正要告诉月娥，让她给我找个和尚来驱灾呢，喜儿回来了。大夫没找着，领了个道士就进门了。
这是个中年道士，个子不高，长得倒是周正，只是穿的邋遢，破衣烂衫补丁摞补丁的，头上胡乱挽了个髻，却依旧杂乱无比，不像正经道观里出来的道士，倒是像个乞丐多些，看着就让人觉得怀疑。嫌丫头办事不力，月娥一巴掌打得喜儿一个咧侧。打得够狠，血都出来了。不过我心里喜欢，打得狠，说明月娥心里担心我，这才恼火。而且，一肚子的气都在这一巴掌里撒出去了，回头我的危险也就消除了。
道士在旁边看不过去了，单掌念了声道号，冲着月娥道：“夫人请勿动粗。非是这位小姑娘请贫道来，实是贫道眼见尊夫身上有邪气冲天，故而要来一观。”
高人啊，绝对是高人。我这当事人还处于怀疑阶段呢，人家就已经看出来“邪气冲天”了，肯定不是一般人啊。赶紧让月娥靠后站，当着外人的面总是要我这秀才老爷当家作主。忍着疼痛上前施礼，看座，上茶，一番礼数下来，道士也不好意思闲着了，正儿八经地围着我看了一圈，又生辰八字生活起居啥的都详细问了一遍，完后端起放凉了的茶水猛灌了一通，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问道：“除了正常起居外，柳公子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冲撞神灵的事情？”
这道人，绝对不是什么高人，肯定是传说中的真人啊。我昨天才在龙女庙做了那么一点点坏事，今天就被他看出来了。了得，好修为，好法力啊！
我这边还没搭话呢，一旁一直提心吊胆担忧着的月娥上前来就拉着我哭开了，哭了半天，将我半边衣衫都湿透了，方才收住情绪对那道人道：“仙长慈悲。非是我家相公有意冲撞仙人，实是小妇人不争气，过门数年来一直未能给柳家添个后。我家相公心里着急，这才陪我去那些庙里祈求的，非是有意的不敬。”
奇怪了，我陪月娥去那些寺庙里上香，怎么就成了不敬了？
月娥见我奇怪，低了头，畏罪一般小声解释道：“你上个月陪我去的那家送子庙，惯例只能妇人进去的。说是怕男子进去，带的俗气冲撞了里面的仙子。我当时见你兴致高，便没有给你说明白。哪知道你今天当真犯了病了，肯定是神仙不满意了。”
这女子，可恶的紧。一句“兴致高”便不顾我的死活了，现在可好，被神仙找上门来了。想想看，传说中对神仙不敬，特别是对女神仙不敬的，都有什么下场？当年那谁来着？不就是因为得罪了女娲娘娘被亡了国，最后连支持者都被划分为妖魔邪道之流的吗？虽说我的罪孽肯定不能跟那个昏君作比较，但是神仙想要整我的话，就更方便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