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魔了。
我心中一凛，知道对已成魔的人，再说什么都没用，便笑着轻声对灵芝道：“你把头凑过来，我告诉你件事。”
灵芝泪眼朦胧地靠上来，我一把封住她筋脉，接着连点几处，封住她全身法力，然后靠在她耳旁，轻声道：“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灵芝，这些年我虽然不记得你，但是却常常会想起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在我心里藏的很深很深，每次想起来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你这个傻丫头，让我忘了你这么多年，可是再恢复记忆，我对你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变。灵芝，我爱你。”
说完，手中匕首扬起朝自己脖子抹来。我已经明白，灵敖目的是要折磨我，只要我不死，他总不会放过我们。现在我自杀，一了百了，这样或许他还会放过灵芝。
我是丈夫，总要保护自己妻子。
我是父亲，总要保护我的孩子。
匕首已经划到脖子上，却没有感觉到一点痛意。原本犀利无比的匕首，却忽然变成了一块木头。
“你想自杀？”灵敖已经察觉我的用意，着急道：“我还没有折磨够，你怎么可以死。你不许死，听着，柳月水，你若死了，我一样杀死灵芝。”
一男子声音忽然在四周响起，听上去颇有些熟悉：“善哉，善哉。黄河龙王我也认识，他如此纯善之人，怎会教出你这样残暴儿子？”
灵敖扬枪道：“谁？有种出来说话。”
“我一直就站在你身后。”
随着话语，一僧人出现在灵敖身后，苍老的面庞，满脸的褶子，全都雪白的眉毛，竟然与当初灵敖变化过的罗汉一模一样。
“啊！”令敖惊叫一声，转身就想逃跑。那老僧人缓缓伸出右手，手掌倏然变得巨大，竟将灵敖整个抓在手心里。
“你这孽畜，”老僧道：“当年乘我离岛，竟敢变化作我模样骗人，如今又逼人自残，自甘堕落成魔，再也不能轻饶你。”
真有罗汉看守灵芝？
这老僧人真是罗汉？
正吃惊着，那僧人已经转过身来，他右手渐渐变小，最终恢复正常。灵敖却也跟着变小，此时变得还不如小拇指大，正被老僧紧紧抓在手心里。
也不见老僧如何动作，原本罩着我们的金钟忽然缩小，最后飞起落到僧人左手心里。那僧人将金钟塞入衣袖，单掌为礼作揖道：“贫僧搭救来迟，累居士受了许多苦难，在此赔礼。”
他是罗汉，我如何当得起他一礼？慌忙侧身让了，拜谢道：“是罗汉救了在下夫妇性命，该是我要感激您才是。”
说着，想起来已经没有危险，急忙解开灵芝禁止。却不料她甫一动弹，便扬手给了我一巴掌，接着又投入我怀里痛哭起来。
“呵呵”，那罗汉轻笑着，上前来念了几句法诀，一道佛光犹如清风一般自我二人身上拂过，我身上伤口却已经痊愈。看灵芝脸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僧人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柳居士，你二人且整理仪容，陪我一同迎接大士。”
大士？我尚未反应过来，灵芝已经失声道：“是观音菩萨吗？她怎么会亲自来？”
观音菩萨，竟然是观世音菩萨？我心“怦怦”直跳，只觉得一阵阵眩晕，眼见得那罗汉微笑点头，接着天空中落下无数缤纷，一白衣女子，脚踏莲花，手持净瓶，面带慈悲自天而降，不是观音菩萨又是谁？只是想不到她竟然会为了灵芝之事而亲自现身。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灵芝已经拉了我一同跪下，只听灵芝脆声道：“灵芝偕夫婿柳月水拜见观音大士。”我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叩首，连称“菩萨”。
菩萨与罗汉问礼完，两人缓缓降落至我与灵芝面前，轻声道：“你二人可起来说话。”
又磕了个头，这才敢扶着灵芝起来，却连头也不敢抬。
只听观音菩萨道：“灵芝，你当年妄动干戈，造成无边杀孽，天庭本欲将你问斩。我念在你有孕在身，况且战事也是因为焦护而起，他出自我门下，我也要承担一些责任，故而到玉帝面前求情保住你性命。虽将你关于冰山下，却是你命中该有劫难，你可知晓？”
灵芝点头道：“我知道，谢菩萨恩典。菩萨，那灵敖逼害我夫君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观音菩萨笑道：“我当年请广延罗汉看守你，罗汉中途离去，给那灵敖可乘之机，化作罗汉故意欺瞒柳月水，使你夫妇饱受磨难。此事虽然是灵敖胆大妄为，却也是你夫妇命中该有的劫难，避无可避。不过灵敖自堕成魔，总要承受责罚。稍后本座便会安排他转世，历过360劫后方可重新修炼。”
灵芝点头道：“如此便宜他了。”
观音菩萨摇头笑道：“一念一报，总有因果，不必耿耿于怀。灵芝，如今你罪孽化解，劫难已过，我也不好继续关押你。可是你当年打碎佛珠，又吞下半粒不还，总要有个交代。”
我顾不得紧张，急忙插话道：“菩萨明鉴，小人立即就让灵芝交出佛珠，还请菩萨慈悲，看在她快生育的份上饶了她这一遭。”
灵芝拽了拽我，摇头为难道：“月水，那半粒佛珠我交不出来了。”
什么？我心头一惊，偷偷看了一眼菩萨，紧张道：“为什么交不出来？现在先把你自己保住要紧，你还贪那佛珠干什么？”
灵芝跺脚道：“谁贪那珠子了？只是当年我本是将珠子含在口中，后来被压在山下，一不小心就吞到了肚子里。没等我运功逼出，那珠子就已经被我肚子里的胎儿给吸收了。”
我不由得目瞪口呆，心里暗暗叫苦，望着灵芝肚子抱怨不已，这几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开始给父母惹祸了。
菩萨轻笑道：“那珠子消失我已经知道。灵芝，我欲取出你龙丹，从此使你固为人形，再也不能变化成龙作为惩罚，你可愿意？”
我见灵芝犹豫，不由得斗胆求情道：“菩萨，您能不能把对灵芝的惩罚转移到我身上来？我愿为她承担一切责任。”
菩萨摇头道：“柳月水，你为救妻子所作所为，我已得知，痴心一片固然可嘉。但是你为救龙女，擅自封神称其为龙神，却委实大胆。”
我心中忐忑，不知菩萨说这话究竟什么意思，因此喏喏不敢言语。
只听观音菩萨道：“我念你往日功德深厚，况且也是救了无数人性命，因此今日略作惩罚，罚你在人间再历练三百年方可成仙，你可接受？”
三百年就三百年，反正我也没想过这么快成仙。
灵芝望向我，歉然道：“都是我拖累了你。月水，我若不再是龙女，变成一个普通的凡人，你还会要我吗？”
我点了点头，坚定道：“你是人是龙，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是我的妻子？”
灵芝感动点头，低头从口中吐出一粒鸽蛋大小圆丹，面色苍白道：“菩萨，这便是我本命龙丹，你可以将它拿去。”
观音收了那龙丹，微笑道：“我今日来，固然是为了取你龙丹，却另有一事相告。”
灵芝点头道：“菩萨请说。”
观音菩萨指着灵芝腹部道：“你肚中有一胎儿与我佛有缘，那半粒佛珠也是被他吸去。所以等你生产之后，莫要强加限制，若发现哪个孩子喜欢佛法，便遂了他心意，日后也有你夫妇好处。
灵芝，如今你虽然失去龙身，但是法力还在，依然可以修炼，日后与柳月水一同得道成仙，也算美满，不是吗？”观音菩萨说着，与她身后罗汉两人慢慢飞起，漫天霞光中隐去不见。
观音菩萨说话时，灵芝一直皱着眉头苦笑，身子也有些摇晃，我急忙上前扶住。见到观音离去，想要跪送，却被灵芝一把拉住：“她都已经走了，你还跪什么？”
我摇头苦笑，终是作了个揖。起身来握着灵芝手道：“方才菩萨说我们孩子与佛有缘，你为何会不开心？”
灵芝叹息道：“或许是我猜错了。月水，我担心肚里那个观音说的与佛有缘的孩子是焦护转世。”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明显着给我们欺负、报仇的机会吗？“以后咱们使劲虐待那孩子，不给吃不给穿，把你当年受的苦全都收回来。”我咬着牙对灵芝道。
灵芝笑道：“我只是气愤菩萨擅自安排。再说，就算是焦护，转世后也会失去以前记忆，单纯就是我们孩子。到时你还真舍得虐待孩子？”
我笑着摇头，管他谁的转世，不都是我的孩子？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就成。
“我们回家吧！”灵芝幽幽道：“我现在一会也不想呆在这里。月水，我有些想家了。我们去看看月娥，去看看月娥给你生的孩子们吧。”
这本来就是我的愿望，又怎么会不好呢？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灵芝带回来了。”我蹲在月娥坟前，轻声道：“上回你说，她还没有回来，怎么算是一家团聚呢？如今灵芝回来了，孩子们也都很好。月娥，咱们家这次人全了。”
“月娥，我回来了。”灵芝道：“你做得很好，把月水照顾得也很好。辛苦你了。以后的时间，月水就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笑笑，她现在快要生育了，应该是我照顾她才是。
扶着灵芝在月娥坟前一起坐下。灵芝坐在我左边，我在中间，右肩靠着月娥的墓碑。“如果当年月娥没有被我赶走，你也没有离开我，我们三个都在一起，也应该会这样坐着聊天吧！”我感慨着对灵芝道。
“对不起。”灵芝靠在我肩膀道：“我当年以为自己只能和你在一起三个月，就想着能和你多待一些时间。是我自私了。”
摇了摇头，不是她的错，好像也不是我的错，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有些乱，还有深深的遗憾。
“要不，”灵芝试探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做法把月娥的魂魄从地府引来好不好？”
我心中一动，最后还是摇头放弃：“两年多，说不定她已经转世了。就算还没有，灵芝，你觉得月娥会愿意以魂魄的形式来跟我们见面吗？”指了指心窝，我对她笑道：“就算不见，她和你一样，也一直都在这里面呢。”
灵芝道：“可是你不是想念她吗？再说此地鬼差当年毕竟沾了咱俩的便宜，想来他们心里有数，一定会知道月娥在哪里，甚至还妥加照顾了呢。”
我心中一动，想起当时月娥逝世时，我模模糊糊看到的那两个朝我抱拳的鬼差。
灵芝见我神态，顿时猜想到，抚掌笑了起来道：“那就没问题了。我们等晚上把鬼差召来，打听一下月娥姐姐的下落。若是她不愿意投胎转世，那便修炼鬼仙，也可以跟我们长相厮守。若是她想进入轮回，那也不打紧，咱们总能找到她。对了，月水，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转世后性别或许会变，不如我们让月娥转世做我们儿子吧！”
啊？我不由得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