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国内颇有人搜集各地的歌谣,在报纸上发表的已很不少了。可惜至今还没有人用文学的眼光来选择一番,使那些真有文学意味的“风诗”特别显出来,供大家的赏玩,供诗人的吟咏取材。前年常惠先生送我一部《北京歌唱》(PekineseRhymes),是一八九六年驻京意大利使馆华文参赞卫太尔男爵(BaronGuidoVitale)搜集的。共有一百七十首,每首先列原文,次附英文注解,次附英文译本。卫太尔男爵是一个有心的人,他在三十年前就能认识这些歌谣之中有些“真诗”,他在序里指出十八首来做例,并且说,“根据在这些歌谣之上,根据在人民的真感情之上,一种新的‘民族的诗’也许能产生出来呢?”现在白话诗起来了,然而做诗的人似乎还不曾晓得俗歌里有许多可以供我们取法的风格与方法,所以他们宁可学那不容易读又不容易懂的生硬文句,却不屑研究那自然流利的民歌风格。这个似乎是今日诗国的一桩缺陷罢。我现在从卫太尔的书里,选出一些有文学趣味的俗歌,介绍给国中爱“真诗”的人们。
十一,九,二十,胡适。
《天乎帝乎》序
近二十年来,中国人士,对安南亡国的惨痛似乎很冷淡了。有时候,少数文人也用“安南朝鲜”等字样来警戒国人,但他们说的话大都是拢统的,模胡影响的,没有证据的,所以不能使人深信而感动。现在我们得读潘是汉先生《天乎帝乎》一文,审查他列举的历史上和法律上的确证,使我们不能不深感亡国的惨祸竟有如此之烈,使我们不能不向安南的志士们抱无限的同情。法兰西民族素以“自由,平等,人类胞与”三大纲自豪,然而他们对安南人的手段真可算是人类史上的一大耻辱。我们从前读古书上说秦始皇的虐政,有什么“偶语诗书者弃市”的话,总有点不相信,不料我们倒在十九世纪二十世纪法兰西民族定的安南刑律第六十七条“二人以上商议其行为谓之阴谋”一句里寻着了这句古话的注脚了。我们很郑重的介绍潘先生的血泪文给全世界爱人道的读者。
中华民国十二年一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