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窃听风云:斯诺登与棱镜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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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透过棱镜监视全世界——“棱镜计划”(3)

早在“无授权窃听”计划之前,NSA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在美国20多个海底光缆登录站安装窃听器,因为这些登录站可以被划为“国际通信”。不过,NSA逐渐将监听范围从国际延伸到国内,在国内通信节点上也安装了窃听设备,旧金山的美国无线电报电话公司大楼中就有窃听设备。宾尼说,这种设备在全国大概有10~20个,除了旧金山外,中部及东海岸都有类似设施。

2004年,NSA启动了划时代的“高频计算系统”项目,旨在建立可以执行每秒千万亿级运算的超级计算机矩阵。和曼哈顿工程一样,“高频计算系统”项目选在了田纳西州东部的橡树岭镇。橡树岭地处乡间,周围有陡峭的山脉,还有一条蜿蜒向东南流去的克林奇河,美国第一颗原子弹的原料铀235就是在这里提炼出来的。这一次,NSA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研制威力无穷的原子弹,而是要建成速度惊人的超级计算机。

“高频计算系统”项目中有一部分是公开的,包含一些国家实验室的研究成果,这些成果也会作为科学项目公之于众。不过,NSA的计算机项目却处在高度机密状态。为此,NSA不得不建一栋独立的设施。这个设施于2006年完工,官方名称是考特尔大厦,取自NSA退休的首席科学家、信息技术项目主管斯蒂芬·考特尔,此外,它也被称为“多项目研究中心”或者“5300大厦”。5300大厦造价4100万美元,占地约2万平方米,根据公布的数据,5300大厦所需电力要200兆瓦,相当于20万个家庭的用量,与“犹他州数据中心”一样,需要6万吨的冷却设备降温。

在砖墙和浅绿色的窗户后面,318名科学家、计算机工程师和其他成员秘密地研制着高速计算机的编码程序以及相关的机密项目。对外公开的“美洲豹”计算机达到了每秒1750万亿次计算,而NSA真正研发的计算机矩阵无论在规模还是算法上都比“美洲豹”高一个层次。

目前,NSA的这一项目还在进行中,2011年,就有24位参议员联合给奥巴马写信,要求尽快批准项目建设所需的后续资金。据推测,这个项目将在2018年完工,和NSA其他用来掩人耳目的建筑一样,“高频计算系统”计划的设施从外形上看不过是一幢极为普通的大楼,任何走在公路上的人都不会对它产生好奇心。至于这些神秘的项目到底会被用在何地,会对美国人甚至其他国家公民的权利与隐私造成什么样的威胁,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事实上,政府专门为情报机构建立设施的新闻并不少见。从2001年以来,美国媒体就一再披露,而情报机构对民众通信、网络的监控时不时地也会见诸报端,不过,媒体的力量并没有造成棱镜门如此轰动的影响,自然无法改变政府的行动。有史以来,个人隐私在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里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尼克松的水门事件后,美国国会还特别颁布禁令,禁止在国内进行任何窃听行为。

自从2001年美国本土遭遇“9·11”恐怖袭击后,反恐战争的需要改变了一切,美国民众对国家安全的迫切需要盖过了对隐私的保护,因此才会对政府的监听行为变得麻木起来。《爱国者法案》的通过为政府提供了更多法律依据,使得美国的情报机关在防止恐怖主义的前提下无限扩张。

根据《爱国者法案》的规定,情报机关有权搜索电话、电子邮件通信、医疗、财务和其他种类的记录,财政部有权管理与外国人士或政治体有关的金融活动。某种程度上,《爱国者法案》延伸了恐怖主义的定义,将国内的恐怖主义纳入威胁国家安全的活动中。

虽然NSA等情报机构在执行监听行动前,仍然需要法院的授权,但是他们的权限已经被无限地扩大。在尼克离开之前,他就曾经建议NSA建立自动化的授权过程,将授权和申请搜查令的过程缩短,这样一来,NSA的工作效率会大大提高。不过,NSA的高层对此并不感兴趣,即使是自动化的授权,依然要和法庭合作,他们更希望摆脱法庭的限制,独立行事。

在NSA实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传奇神话时,也意味着大把大把的美元被他们烧掉。在斯诺登曝光的机密文件中,美国“国家情报计划”2013年的财政预算文件随之曝光,这份预算高达526亿美元,其中不仅包括与情报机关有关的设施建设,还包括情报机关获取的所有敏感内容的投入。自从2001年起,美国就逐渐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情报网,每年的预算都在增加。自从2007年起,美国政府每年都公布政府预算,情报部门的预算细节却始终是政府的高度机密,为此,一度被媒体称为“黑色预算”。

斯诺登泄露的文件有178页,详细罗列了16个国家情报机构的目标、成功和失败的案例、高精尖端情报技术、情报机构招募以及仍在进行中的情报行动等,当然,各情报机构的年度预算也在其中。2013年,CIA的预算为147亿美元,NSA的是108亿美元,国家侦察办公室的是103亿美元,单单CIA和NSA两家的预算就比2004年增加了六成。2013年预算排名第四的国家地理空间情报计划比十年前翻了一倍还多。

这些预算被应用在针对中国、俄罗斯、伊朗、古巴和以色列等国家的情报监控行动中,在“监控困难列表”中,难度最大的是朝鲜,其次伊朗、中国、俄罗斯,巴基斯坦则是棘手的目标。在朝鲜和伊朗,美国情报机构要搜集照片、空气样本和即时的红外图像,对叙利亚等国家,地面传感器用来检测可能存在武器的地方,这些海外侦察活动和配备的人员是最消耗预算的部分。即使这样,美国的情报机构依然存在“盲区”,到目前为止,NSA依然无法获知有关黎巴嫩真主党、中国战机、巴基斯坦的核计划等方面的信息。为了获得这些信息,NSA将耗掉不计其数的财政开支。

“棱镜门”之后,针对媒体的指责和各国政府的解释要求,奥巴马和多名情报官员都出面为NSA辩护,强调这个项目得到了国会、司法机构和行政机构的授权,旨在发挥反恐作用,并非是针对美国公民的监控。2013年6月12日,NSA的局长基思·亚历山大在国会听证会上辩解,棱镜计划在反恐工作中发挥了作用,之前,棱镜项目中的互联网监控和电话监听项目已经协助美国挫败了数十起恐怖事件。亚历山大认为,他的同僚在执行计划时,完全是按照法律办事,NSA已经尽力在保障公民隐私和保障国家安全之间维持平衡。议员质疑亚历山大,为什么像斯诺登这样的员工会拿到棱镜计划的机密文件,亚历山大则检讨说,NSA应该完善员工招募的流程,重新审查员工的权限。

6月18日,亚历山大出席了众议院情报委员会的听证会,表示在“9·11”恐怖袭击之后,NSA的监听计划保护了美国和盟友的安全,有90%以上的恐怖袭击因为棱镜计划而破产,其中包括恐怖分子计划对纽约地铁系统以及出版穆罕默德漫画的丹麦报社的恐怖攻击。而且,棱镜计划中收集到的通话时间和通话时长、网络上的讯息,只有少数情报官员有权限阅读,NSA会将其放在安全的地方存储,所得数据五年销毁一次。FBI的副局长肖恩·乔伊斯也帮忙解释称,NSA曾经通过棱镜计划侦察到也门的极端分子和住在密苏里州堪萨斯市的瓦札尼(曾为恐怖组织提供资料)接触过。

NSA于2012年搜集了上百万个电话号码,但只监控了不到300个电话号码的记录,即使搜集电话号码和互联网公司的通信信息和数据,也是在合法的途径下获得的,并没有侵犯普通美国公民的隐私。斯诺登作为NSA外包商的员工,曾经在NSA接受工作方面的相关培训,他应该是以分析员的身份登录到NSA的内部网站,获得了相关的机密文件。不过,他不可能拥有权限搜集相关数据,更不会拿到电话通信记录——那是需要特殊权限和许可才能够进入的限制性领域。

既然奥巴马政府没有停止监听计划的打算,在未来的时间里,NSA的“高频计算系统”项目必然会派上用场,可以肯定的是,NSA还会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开启更多运算速度快、覆盖面积广的监听计划。到那时,美国人还会以反恐的理由安慰自己,用隐私换取安全吗?我们大可拭目以待。

三 浮出水面的网络暗战

中情局雇员、国家机密、政府非法监控、泄密与逃亡、政府系统的谎言、全球的关注……将这些元素综合起来,就是一部好莱坞的谍战大片,想必钟爱《国土安全》的影迷不会相信,电视中的情景有一天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触及切身的利益。

棱镜门的曝光,让美国政府和情报机构都陷入尴尬之地,也让向来以自由、民主自居的美国颜面扫地。这一事件引发的讨论不仅局限在美国公民的隐私、国家安全,还震动了网络世界中的其他国家。

关于棱镜计划的争论,始终围绕在两个方面,一是对美国公民隐私权的侵犯,二是对世界网络格局的影响。长久以来,在构建信息网络的过程中,政府能否以公权力干预个人隐私这一问题一直处在双方的拉锯战中。美国是计算机技术的发源地,同时也是言论自由、隐私最大、追求人生幸福的倡导者——在《独立宣言》中,总统托马斯·杰弗逊就曾宣告:“人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那么,以反恐之名,应用计算机技术开展起来的监听计划,是否已经违背了美国的宪法和美国梦的核心价值呢?

在乔治·奥威尔的《1984》中,大洋国的“真理大楼”里贴着三条醒目的标语,分别是“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今天看来,这三句话就像是一个辛辣的讽刺,印证在新世纪的网络暗战中。在和平的表象下,互联网战争此起彼伏,透过远程访问,进行着国家之间的数据窃取和交换;以自由之名,窥探着公民的隐私,政治家们还用一副“这都是为了国家安全”的诚恳姿态进行苍白的辩解,而那些无知、无质疑、无要求的国民,便是政治家需要的国家意志。

在互联网诞生之初,曾有“网络无国界”这一宣传语,通过网络的连接,七大洲和四大洋好像变成了“地球村”;通过互联网,好望角的居民可以和北京青年成为朋友,阿联酋的富翁可以和巴西的美女谈恋爱。互联网的出现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理解、贸易和文化交流,让身处异地、异国的人都能聚集在同一网络社区中,分享彼此的生活体验和成长历程。

早在20世纪90年代,人们认为网络是一个不受世俗法律控制的空间,进入21世纪,人们才发现,网络并不是一个乌托邦的世界,而是无法逃脱政治左右的社会延伸——网络中的黑客文化原本是互联网创造力的一部分,但是,国家之间的黑客之战总是带着鲜明的政治标签。

自克林顿以来,美国历届政府都在倡导言论自由、网络自由,到奥巴马当选总统,更是将互联网自由作为他的外交政策之一,前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演讲中也多次以互联网自由为议题,指责其他国家对言论和互联网自由的限制。美国在全世界推销网络自由,还屡次以受害者的身份宣称,多次受到伊朗、俄罗斯、中国等国的网络入侵。事实证明,美国才是那个世界上最大的黑客。斯诺登的泄密不仅证明美国政府的虚伪,也暴露了美式言论自由、网络自由的虚假成分。

实际上,网络之战已经成为不可避免的时代潮流。技术的革新必然导致国家战略的更新,一直以来,美国在全球的战略资本是美元和美军,随着美元的疲软、美军被迫削减开支,美国政府势必要在新的领域抢占领先地位。鉴于技术上的优势,互联网成了美国全球战略的新选择。在数字时代,国与国之间的战略竞争不单单像以前那般,用机械作战来衡量,网络战已经逐渐成为一种兵不血刃的作战方式。

冷战时期,美国的情报部门就曾经与美国西方联合电报公司合作,偷偷翻阅民众的电报,如今,技术的革新让情报部门换了新的“马甲”,开始在网络世界兴风作浪。为了让美国民众放心,政治家们一再强调,棱镜计划的目的是为了反恐和维护国家安全,有国会和法院的监督,奥巴马的解释是“棱镜计划不针对美国公民,而是针对身在美国的外国人”,也就是说,为了美国的安全,监听本国国民是侵犯人权,监听别国公民则是理所应当的。其中的霸道逻辑正是棱镜计划的可怕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