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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沉睡之海

我记录下上次发生的事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认真地思考是否要离开这座房子。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接下来的那件奇妙无比的事情,我或许已经离开了。

远见卓识,这个词用来形容我最恰当不过。尽管经历了那些无法言说也解释不了的幻觉般的场景,我依然坚持留在这儿。若非如此,我将无法再次见到我的爱人。的确,很少有人知晓我有爱人。确切地说,除了姐姐玛丽,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啊!我曾经拥有的幸福,我逝去的真爱!

我本想用笔尖再现甜蜜温馨的往日时光,但这就像将旧日的伤口残忍地撕裂。不过,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何必在乎这些?我的爱人从未知的世界来到我身边,奇怪的是,她焦急地告诫我小心这座房子,求我离开。然而,当我问及是否能够与她再度相聚时,却难过地承认除此之外,永无相见之处。她急切地告诉我这座房子早已落入恶魔之手,执掌在无人知晓的严酷规则之下。我再次询问她,是否能与她在别处相见,她伫立无语。

我的爱人将我们相见的地方,称作沉睡之海。那天我正在书房彻夜读书。定是困意蒙心睡了过去,后又忽然间惊醒过来,坐直了身体,刚开始只迷糊地感觉周遭似乎不同寻常,房间朦胧,桌椅陈设的线条好似柔和了些许。

渐渐地,雾气愈来愈浓,似乎自虚无中漫生而出。一簇柔和的白光缓缓地在房间中绽放,透过它能看见蜡烛苍白的火光。我左右观察,发现依然可以辨认这些家具的轮廓,只是有一种奇怪虚幻的感觉,就好像看到的不是桌椅本身,而是它们的鬼魂。

我盯着它们,眼瞧着它们一点一点消失,直至最终消失于无形。我又望向蜡烛,看着它们恹恹地燃烧着,愈发显得不真实,终于也失去了踪影。现在,房间里布满了柔和明亮的白色暮光,好似柔和的光雾。除此之外看不见任何其他东西,连四周的墙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久,在这沉寂当中,我隐约觉察到了席卷而来的模糊微弱的声响。仔细聆听,声音逐渐清晰。我突然意识到,这难道不是大海跌宕之声?我无法言明穿越了多远的距离,只是过了些时间,我似乎透过迷雾看到了前方。慢慢地,我发觉自己站在一片辽阔静谧的大海边。海岸线柔和狭长,自我身侧左右向远方无尽地延伸。前方是广阔无边的沉睡之海。时不时地,我好像看见海面下摇曳着一丝孱弱的光亮。若有若无,无法确定。身后是荒凉的黑色悬崖,拔地而起巍峨高耸。头顶的天空呈现均匀的冷灰色。巨大的苍白火球高悬于远方地平线上,把整片地方照亮,在平静的水面洒下泡沫样的光晕。

轻轻滑动的海水,轻柔地彼此喃喃低语。尽管如此,大海依然保持着峻容。我在岸边伫立了许久,凝视着这奇异的景象。然后,在我的注视之下,一团白色的泡沫自海水深处游浮上来。接下来,直到现在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我就直愣愣地看到了爱人的脸,不,是与她四目对视,直视她的灵魂。她回望着我,脸上写满了无比的快乐与无尽的悲伤。我疯狂地奔向她,大声地呼喊。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我害怕再次失去,希望可以再度拥有她。我深切地呼唤着,但是无论如何努力,她只是漂浮在海面,忧伤地摇头,眼睛里尽是旧日未分开之时的温柔。

她一动不动,我愈加绝望,于是不顾一切地冲入海中,去往她身边。我望眼欲穿,却终究是无法近身。有什么东西将我阻挡在大海之外。我只得立在原处,用灵魂呼唤:“噢!亲爱的,亲爱的——”满腔的情感竟无法言说。听到我的呼喊,她轻敏地来到我身前,温柔地抚摸着我。一时间,天堂之门似乎向我敞开。然而,当我向她伸出双臂,她却柔和而坚定地推开了我,令我瞬间有些窘迫——

片段[1]

(破损书页的可读片段)

“……泪流满面……耳边回荡嘈杂的海浪声,似是永恒。我们彼此分开……我的爱人……啊,上苍啊……!

“恍惚间过了许久,我发现自己一个人呆立在漆黑的夜色中,明白又穿梭回了熟悉的世界。很快,我从无尽的黑暗中脱身,漫游在星球间……漫长时空……太阳,遥在天际。

“我进入我们星系与外太空星系的深渊之中。掠过暗黑的间隔,我目睹着太阳的光芒愈发耀眼、轮廓也清晰放大。偶然间回头望向那些星球,从我的角度看,它们仿佛在夜色映衬下斗转星移。我穿梭的速度还真是快得很啊!

“我距离我们星系愈来愈近,现在可以看到木星的光芒了。接着我又辨认出地球那清冷湛蓝的光辉……一瞬间,我有些迷茫。太阳周围似乎存在一些明亮的物体,在轨道上快速运动着。再往里靠近太阳炙热光辉的地方,两个光点急速环形运动着。稍远一些,漂浮着一颗蓝色闪亮的光点,我知道那就是地球。以地球时间估量它环绕太阳转动的距离,应该不超过一分钟。

“……以惊人的速度接近。我看到木星与土星的光辉,沿着巨型轨道疾速运转。距离更近了些,我纵观这幅奇景——几大行星环绕太阳母亲,在可见的轨迹上飞驰。时间宛若对我失去了效用;我的灵魂脱离肉身,一年的时间不过是地球凡人的一瞬间。

“行星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不久,我看见太阳被发丝般颜色各异的火苗组成的光环所包围,行星以太阳的火焰为中心,在轨道上急速飞驰……?

“太阳变得越来越大,仿佛一跃而起与我撞个正着……我现在进入外围行星绕行的区域,朝着地球飞快地奔驰。地球散发着蓝色光辉的轨道上荧荧发亮,好像一团浓烈的雾气,以诡异的速度绕着太阳旋转……”[2]

注释:

[1]从这里开始,由于手稿这一部分被损坏了,日记的笔迹无法辨认。下面,我将记录下可阅读的一些片段。

[2]手稿这部分损坏严重,再仔细也无法辨识更多内容了。从“夜晚的喧闹声”这一章,日记又可以读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