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凯特·肖邦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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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一小时的故事(2)

她放弃了,这时,一个词仿佛轻声的耳语从她微张的双唇间溜了出来。她低声念了一遍又一遍:“自由!自由!自由!”,她眼中那茫然而恐惧的神色随着这个词飞走了,她的双眼变得敏锐又明亮,脉搏剧烈跳动着,奔流的血液使她全身上下都温暖轻快了起来。

她并没有停下来想一想,此时的心情是否算是狂喜。她的感觉又清晰又兴奋,完全无暇顾及这件事。

她知道,当她看到那双善良温柔的手毫无生气地交叠着,看到那张永远含情脉脉的脸僵硬灰暗,死气沉沉时,她还是会哭的。但她透过这个苦涩的瞬间,看见了未来完全属于自己的悠长岁月,于是她张开双臂,热情地迎接这岁月的到来。

在那未来的岁月里,再也不会有人替她做主。再也不会有人把意志强加于她。多少男女都盲目地坚信,一个人有权利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另一个人头上,这是多么荒谬!在这灵光骤现的一瞬间,她明白了,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这种行为都与犯罪无异。

但她也爱过他——有时候。多数时候,她还是不爱他的。这有什么关系呢!她有了自己做主的自由,又突然意识到这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动力,爱情,这种说不清楚的谜题,还有什么用处呢!

“自由了!身心自由了!”她一直喃喃自语。

约瑟芬跪在紧闭的房门前,嘴唇对着锁眼,苦苦哀求她开门。“露易丝,把门开开!求你了;快把门打开,你这样会出事的,你在干什么呀,露易丝?看在老天的份上,把门打开吧。”

“你走吧,我不会出事的。”不会的,她正对着那敞开的窗户畅饮长生不老药呢。

她的思绪畅游在未来的时光里。春日,夏日,所有的日子都是她自己的了。她飞快地做了一个呼吸祷告,祈求自己的生命可以长久一些。明明在昨天,她还战栗地想,生命太过漫长了。

最后,她站起身来,在姐姐的一再要求下打开了门。她兴奋的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不知不觉,她竟将自己当做了胜利女神。她搂住姐姐的腰,一起走下楼去。理查德站在楼下等着她们。

有人拿钥匙开了前门。进门的人是布伦特利·马拉德,他风尘仆仆,镇定地拎着手提包,拿着一把伞。他离事故现场很远,甚至不知道有事故发生过。他吃惊地看着约瑟芬尖叫起来,理查德立刻冲过来挡在他面前,不让他的妻子看到。

但太晚了。

医生来了,说她是在狂喜之下引发心脏病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