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到了南半球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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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从北岛到南岛(7)

如果我能找到安娜那样的工作固然好,但安娜说她是撞到狗屎运才能进那家饼干工厂,而我自知向来是没有狗屎运的,如果可以进小慧的海鲜工厂都已经算是人品大爆发了,况且安娜说海鲜工厂的工作也已经算是打工旅行者的“好工作”了,还有更糟的连她们都没敢去尝试。

所以,没骨气的我又退缩了。听天由命吧,有工作也好,没工作也好,反正还没压力,我便心安理得地继续每天打扫打扫客栈,然后拿本书在院子里晒太阳,“浪费时间”在新西兰才是正经事啊。

然而,压力很快就来了,而且是非常大的压力,因为露露要来新西兰找我了。

我和上海姑娘露露去年10月在菲律宾旅行中擦出火花,展开一段不真不假的旅行“艳遇”,可是之后在她和前男友纠缠不清及其严重“公主病”等各种复杂原因的作用下,这段先天不足的感情逐渐在我即将来新西兰之前不了了之。本以为已经结束了,谁知却在今年过年前突然收到她发来的微信,当时我和她已经失去联系达3个月之久。

“过年我去你家找你吧?”露露说。

我没有回复她。虽然这件事是我当初向她提出来的,当时她支支吾吾没有表态,却突然在我即将到新西兰打工旅行之前,而且在我以为我们的这段感情已经结束的时候,冷不丁旧事重提,我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女孩是怎么想的,看到这条微信我甚至有些生气,难道是她无聊时想起来又耍我玩吗?

第二天,露露给我发了一条相同内容的微信,我还是没回。过了半天,露露开始着急了,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我不接,她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还发短信求我给她回微信,后来我只好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不用了”。她说她想见我,我说不是你想见我我就要配合。她慌了,连忙改口说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是在“命令”我,而是跟我商量。见到曾经习惯唯我独尊的露露放下姿态,我差点心软,但我对我们之间的未来实在没什么信心,而且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可能为了她而放弃即将起程的新西兰打工旅行。

露露倒是识趣,接下来几天没再继续纠缠,但这件事就像在一块踩得结结实实的土地上猛地铲了一锹,然后那块土地就会慢慢地自己越变越松,直至碎成粉末。而我也清楚,尽管这段感情希望渺茫,但我并未彻底死心,因为我没有彻底删掉露露的联络方式,她还是可以轻易地找到我。

等我临近过年回到老家后,有一天深夜,露露又发来微信旧事重提,说她心情不好,想来找我,我再次拒绝。过年的前几天,露露第三次发微信说这件事,我继续狠心地拒绝。事不过三,从那之后,露露再没出现。可我知道,本来就立场不坚定的我只要她再多坚持一下,说不定就心软妥协了。

此后,连我自己都没料到的是,竟然是我主动打电话给了露露,叫她来找我。而这主要是因为过年回家期间我的心理落差实在太大了。

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在外面旅行那么长时间不想回家,可事实就是,因为母亲早逝、父亲再娶,那个家早已经不算是我的家,感受不到什么家的温暖,甚至连张属于我的床都没有,我只能勉强睡在客厅里左高右低的破旧沙发上,而这样的待遇还不如我在旅途中的陌生人家里做沙发客。后来我只好搬去最疼我的姨妈家住,可表妹也回来过年了,没有多余的床腾出来给我睡,我也只能睡在姨妈家客厅的沙发上;好处只是,姨妈家的沙发比我自己家的沙发舒服一些。

不是家里有谁对我不好,只是这样的家庭环境让我感觉苦闷。过年过得很寂寞,回了家竟比在路上更寂寞,那是一种难以解决的更深层的寂寞。

“你自己早点成家吧,不用指望你爸了。”姨妈给我提出这样一个解决方案。因为我妈不在了,家里最操心我婚事的当然就是姨妈了,可是成家,找谁成呢?姨妈毕竟不是妈,她对我只能点到为止,而且她知道我因为家里错综复杂的各种矛盾受了不少委屈,但她又没什么立场去干涉我爸,她也只能尽全力去帮我争取“利益”。可我爸如果不听她的,她也只能干着急,我当然更不可能去训斥我爸。所以整个家族就是在一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平衡,而作为整个问题核心所在的我经常会很无力,不知所措,时时处在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

正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我突然很想有个人在身边支持我,让我不至于在家里孤立无援,使不上劲儿。那个人也许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着我就好,给我一点力量,让我不要倒下去,让我心里有点底。而这个人,除了露露,我也不知道还能找谁。

终于有一天深夜,我一个人游荡在老家县城的街头,过年期间大街上人气冷清,除了几个热腾腾的小吃摊,店面几乎都闭门谢客了。这让我不禁悲从中来,像被一块重重的大石头压了很久,想挪又挪不开,想叫又叫不出,而这时,做出饮鸩止渴的事情就不足为奇了。在我权衡再三之后,我直接拨通了露露的电话。

那通电话自然而然地打了近两个小时,好像我积郁已久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出口。而露露,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电话,她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平静地跟我聊着,聊着这3个月以来大家身上发生的事情。

“心情不好了很久,今天终于好些了。”露露最后说。

“是吗?那就好。”我到达姨妈家楼下,可是为了打电话而徘徊了好久。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冬夜里空气冰冷得刺骨,我找了附近一个卖夜宵的摊位,就着腾腾的食物热气取暖,怕姨妈在家等得着急,只好挂了电话。其实当时我想跟露露说,我的心情也好些了,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露露。第二天,我就给她发了条微信:“你来我家吧。”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露露拒绝了:“不了,等你从新西兰回来再说吧。”

露露的反应让我一时发热的头脑暂时冷静下来,想想,过年期间带露露回家,可不算一件小事,在我的印象里,这差不多就是板上钉钉了来通知家长的意思。可目前我和露露之间的关系,显然还没有到那一步,甚至我和露露到底是什么关系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所以我又拿不定主意了。

不管怎么说,我依然想在去新西兰之前再见露露一面,事情总该有个结果。无论是什么结果,而我过完年就要出发,除了露露来我家,就没有机会与远在上海的她见面了。举棋不定的我特地去征求姨妈的意见。

姨妈经过考虑后跟我建议说,那就不要太正式,只当带个朋友回来玩;家里的亲戚意思意思,给点压岁钱,不用太隆重。不管今后我和露露能不能成,都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姨妈帮我去跟亲戚们通气。既然如此,我的心理负担便没那么重了,我知道露露肯定是愿意来见我的,就准备继续去说服她。

一番“讨价还价”的拉锯战,在我对她挑三拣四、出尔反尔的“公主病”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了一通火说“你爱来不来”之后,露露总算下定决心买了大年初五的机票来找我;而大年初五那天,正好是2月14日情人节。

露露过年在我家待了4天,把家里的亲戚、朋友都挨个儿见了一遍,算是昭告天下了。这个上海姑娘到了我老家那种“乡下地方”倒也没表现出太介意,因为表妹提前回北京上班,她的房间就腾出来给露露住,我则依然睡在姨妈家的沙发上。对于早就断了联系的露露突然“毫无征兆”地跟我回家过年这件事,我在上海的朋友包括Jared都表示非常不可思议,对我们俩反复无常的感情关系已经做不出任何合理的评价,只能等着看好戏。

露露是个漂亮姑娘,毋庸置疑,加上她的彬彬有礼以及对我有意无意的顺从,让亲戚、朋友都对她颇有好感,也让我开始对她的印象产生改观。或许她的公主病就是因为她觉得我是一个足够亲密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至少她尚能讲道理,我就觉得还是有救的。更重要的是,她那几天居然让我有了一种错觉,好像我身边多这么一个人,家就还真像个家了,全部的家族矛盾在她那里都似乎得到了一种奇妙的缓冲,甚至连我都开始主动思考姨妈的那句老生常谈,我是不是真的该自己成个家了?

然而,在露露离开前的那天夜里,她无意识地说了一句“我的家里人都不喜欢外地人”,让我的心又凉了半截。如果我真要跟露露成家,要走的路还很长,即便露露跟我感情好,我这个没车没房没工作的“外地人”要怎么才能说服她家人呢?难道真让露露抛弃家人和我私奔?

2月18日,露露离开湖北的机票跟我是同一天,她飞上海,我飞泰国然后辗转到新西兰,我们一起坐车去武汉天河机场。临走前,姨妈问我有没有考虑放弃新西兰,跟露露一起回上海。姨妈一方面是舍不得我和露露分开,一方面也是担心我到国外太受苦,才这么问。可我心里有谱儿,我和露露的关系并未进展到那一步,结婚更是八字没一撇。如果今后真可以走到那一天,我到新西兰待半年时间算不了什么;如果走不到那一天,分开半年时间也就算最后一次考验。所以,我拒绝了姨妈的提议。

送别的时刻,姨妈抱着露露偷偷地哭了。在我们上车前,姨妈哽咽着对我说,叫我别让露露等太久。这让我动容,暗自决定,我的旅行在新西兰之后也就到终结的时候了。露露的出现,或许正是老天特意安排的让我生命轨迹转换的契机吧?

抵达新西兰后,在给家人打电话前,我先给露露打了电话。她说她感觉不到我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因为不管我多远多近,其实都只是一个电话的距离。这么想想,似乎也对,但对我而言却不一样,远了就是远了,连时间都变了,我这里是深夜,她那里还是下午。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失落,过年跟露露在一起的那种温馨感觉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

当我在新西兰面临生存压力时,情情爱爱这种“奢侈品”突然显得没那么重要,只希望我们重新再靠近的那一天,当初悸动的感觉还会自然而然地回来。

11两个人的旅行

因为上网不方便,我和露露保持着每周一到两次的联系频率。她不知道每次当我把自己身在异乡孤立无援的心情跟她分享时,得到的回应都只是她的大笑和轻描淡写的一句“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时,我其实挺难过的。但转念我又会尝试去理解她,毕竟她没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也情有可原。我期望从她身上得到的安慰与同情竟然还不如从其他普通朋友身上得到的多。

另外,露露还承担着一种附加的责任,那就是我和家人之间的联络纽带,因为我爸、姨妈不会上网,他们的手机也打不了国际长途。每次想找我时,只能打给露露,叫她通知我。通常露露都会记得,但也有一两次她给忘了,过了一个星期才通知我。不过,她起到的这种联络作用,依然让我心存感激。

“我去新西兰找你吧?”在我刚到基督城时,露露突然跟我说道。

“真的假的?”我反问。

“真的啊,我可以请年假。”露露说。

“好啊!”我当然求之不得,但以我对露露的了解,如此“冲动”的事情八成只是她嘴上说说而已。

果然,后来这件事在露露方面就没了实质性进展,可我却认真放在了心上。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在网上发现中国南方航空公司在做新西兰航线的冬季促销,从上海经停广州往返奥克兰,含税只要4000多人民币,便火速通知了露露,并在我的敦促下,行事懒散的露露迅速安排好自己的年假,买好机票,打算6月13日飞抵奥克兰,6月21日飞离,和我一起进行为期一周左右的新西兰之旅。

“机票买好了吗?”5月的一天,我在基督城图书馆用免费Wi-Fi打电话问露露。

“买好了,马上准备付款。”露露回答。

“真的?”我想不到露露居然真要来新西兰了,这不禁让我有些感动。

“真的啊。”露露说着就准备挂电话,“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付款了。”

可是后来因为航空公司的网站系统问题,露露虽然付款成功却没有出票。没什么国外旅行经验的她赶紧问我怎么办,我叫她打电话去跟航空公司交涉。后来航空公司承诺尽快帮她解决,露露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新西兰有什么好玩儿的吗?”露露问我。

“山啊水啊海啊,风景很美。”我回答。

“啊?可我不喜欢看风景。”

“那我可以带你去看企鹅,还有新西兰的国鸟几维鸟,怎么样?”傻乎乎的企鹅和圆乎乎的几维鸟多可爱啊,我心想,女孩子肯定喜欢。

“我怕鸟。”我这才想起来,露露不知道有什么童年阴影,不仅怕鸟,连鸡鸭都怕。过年在乡下玩时,遍地是鸡鸭,吓得她路都不敢走,几乎全程都让我背着。

“那怎么办?”我犯愁了,“新西兰到处是鸟,那你要玩什么?”

“我喜欢城市。”

“啊?新西兰最大的城市奥克兰恐怕连上海的郊区都比不上,你会失望的。”

“不会吧?那我不想去了。”

“你不是来看我的吗?”

“呃……是啊……”

“我们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对了,新西兰现在热吗?”

“热?新西兰现在是冬天。”

“啊?冬天?”

“你不知道吗?南半球和北半球的季节是反的。”

“那我不是穿不了花裙子了?”

“……”我不知道如何接话,露露每次都这样,事到临头就会出现各种毛病,这也不是那也不对,如果你不想办法制止,她会变本加厉到把你烦死为止,所以我有些不耐烦地半开玩笑地回答,“要不你跟航空公司再打个电话,叫他们别出票了,现在还来得及,免得你花那么多钱来一趟新西兰,结果还玩得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