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很没骨气的,在仅仅事隔两天之后,我就重新回到钱方志的小摊前赎回了我曾经卖出去的那些他送给我的礼物。不过钱方志没要我还回的钱,说这些东西就当作我送回他钱包的谢礼送给我了。
东西在我来之前就被他精心打包好了,他说早知道我会来赎回这些东西的,因为我在卖出这些东西时,脸上浓浓的眷恋与不舍都被他看在眼里了。“你们这些女生啊,都是这样口是心非,口口声声地说着不爱了,心里却还是爱得死去活来。”最后他还下了一句这样的定义。
时节缓慢进入春末夏初,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人海茫茫的大学里再一次见到赵明朗,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恋人。
食堂里许多正在吃饭的学生都围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幕不要钱的“闹剧”。
“唐霜霜,我看你是蓄意报复吧,自己抢男朋友抢不过我,就故意把汤汁往我的衣服上洒,我这外套可是昨天刚买的GUCCI,价值一万块呢。”说着,她还从身上掏出一张发票在我面前晃啊晃的,发票单上9999的价格有些刺疼了我的眼睛。
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叫孙素珍的女人完全是在我打完菜之后故意往我身上撞的,她是在报复我当初发现她是小三时甩给她的那两巴掌,不然的话谁会闲着没事把衣服的发票带在身上。
只是让我无比寒心的是,赵明朗此时就站在孙素珍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不相信他会看不出这是一个针对我的陷阱。或许,这陷阱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也说不定。又想起当初分手时他对我说的那些话:“唐霜霜,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可我现在遇到了孙素珍,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家里很有钱,和她在一起,我可以拥有别人奋斗几辈子都不一定能得来的财产。”
明明早就说过再也不会在人前流泪,可我却抑制不住胸口的绝望和难过,眼眶酸涩得马上就要掉下泪来。
“就算你在这里演苦情戏我也不会同情你的,唐霜霜,赶紧给我赔钱,不然我就打110了。”她继续不依不饶地说着,手里握着手机,做出就要报警的样子。
望着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和得胜似的快意笑容,此时的我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再狠狠地抽她无数个耳光,把她的脸抽成猪头。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出生在普通家庭的我终究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钱的。
我又看了一眼赵明朗,他依旧没有站出来为我说些什么,甚至连半句劝解孙素珍的话都没有说,一脸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我现在是完完全全对这个男人死心了。
我缓慢地低下了头,弯下沉重无比的腰,准备对孙素珍说声“对不起”来祈求她的原谅。这样的屈辱再加上对曾经无比温情甜蜜的恋人赵明朗的彻底死心,使得我再也忍不住眼泪,酸楚而滚烫的泪水从我的脸颊上流下去,在地面上留下一小块潮湿的水渍。
话还没有说出口,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将我轻轻扶起来。“不就是一万块吗?赔给你好了。”耳畔传来这样一句话,这声音我有点耳熟,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那双独一无二凶神恶煞的三角眼,竟然是钱方志!
他先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擦干了我脸上的泪水,然后转过身去从那个黑色的皮夹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在了孙素珍的脚下:“这卡里有一万块,密码是‘136791’,拿了钱就赶紧滚吧,随身带着发票,你的演技也真是够拙劣的了。”
对面孙素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吃了瘪的她脸上的表情煞是精彩,她气愤地跺了跺脚,捡起地上的银行卡就准备和赵明朗两人离开食堂。
“衣服呢?钱都赔了,你衣服还不脱下来?”钱方志又冒出这样一句。周围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们都很配合地叫嚷起“脱衣服”“脱衣服”。
孙素珍的背影僵硬了一下,然后脱下了那件GUCCI的外套甩在了钱方志的身上。“算你们这对狗男女狠!”她留下这句话,便拉着赵明朗赶紧离开了食堂。“这么好的衣服,扔了也是浪费呢。反正我除了唐霜霜你之外也不认识其他女生了,这件衣服就送你好了,反正你们身材也差不多,回去洗一下就可以穿了。”他把外套放在我手上后,便朝食堂的大门走去。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处的时候,我才缓过神来。我连忙朝他离开的方向追去,还好他并没有走得太远,很快我就看到了他单薄的背影。
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钱方志,你给我站住!”“嗯?有什么事吗?”
“你是富二代吗?那可是整整一万块啊!而且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只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已!”
“我家境还算好吧,但不是富二代,那些钱是我这几年在学校外摆摊挣来的。至于为什么要帮你嘛,因为唐霜霜你是个很好的人,连捡到的钱包都可以还给我,而且我也看不惯那人低劣的嫁祸手段。你放心吧,这钱不用你还的,反正离实习时间还长,我再多摆摆摊就可以挣回来了。”
他说完,微笑着朝我挥了挥手作为道别。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那双看起来无比凶神恶煞的眼眸里沉静着的一片温暖的海。
“钱方志,以后你摆摊的时候我也一起去吧,去给你打杂!”我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
5
如果你在南方的某个名称以H开头的城市里,如果你又恰好在2011年初夏到寒冬的时间段里,在某个名称以J开头的大学外面逛夜市,那你一定可以看到一对奇怪的组合:一个有着凶神恶煞眼神的消瘦男生和一个能把街坊大妈都忽悠到自己摊前的笑口常开、性情开朗的女生。
如果你观察的时间再长一些,那你经常可以看到那位女生会揪着那个男生的耳朵面红耳赤地说些什么;要是哪天你来的时候正巧遇上城管抓人,那你肯定会欣赏到男生紧握着女生的手在街头巷尾上演的一出堪比好莱坞大片的大逃亡戏。
如果你看到了,就算不买东西,也可上前和我们打个招呼,我唐霜霜可是很好客的,说不定还会送你一些好玩的纪念品呢。对了,都忘了介绍我的老板了,他叫钱方志。跟你们分享个秘密啊,别看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本质上却是一名非常非常非常温柔体贴的很好的男生。嘘!这个秘密千万不要告诉其他女生,就我唐霜霜一个人知道就好。哼哼!你们可别以为我是害怕,我唐霜霜对自己可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啊,有时候再有信心也架不住人多啊!
只是我们依旧没有在一起,就算是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候彼此都没有把喜欢说出口。
2012年的冬末春初,钱方志迎来了大四下半年的实习期,我把钱方志送上了将要驶向远方的长途列车。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正在看的那本《孤独星球》吗?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什么高深玄妙的外国名著呢!后来他告诉我,这本书只不过是一本类似于旅游指南的书。他还说,他从小就一直向往着能够去远方,所以在上大学后,他就在大学外面的夜市上摆摊挣去远行的路费,准备在大四实习期的时候到比远方还要更远一些的远方走一走看一看,见一见不一样的风景,感受一下不一样的心情。
其实,平心而论,我还是蛮同情钱方志这个天生凶神恶煞的苦逼的孩子的,他说从上学开始,就因为眼睛而一直被人当作不良少年来看待,连女生都不敢与他接触。送走了钱方志后,我走出了火车站,外面正飘着小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的模样。
终究还是只留下自己孤身一人哪!男人啊钱方志啊什么的,真是讨厌极了,远方的远方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干吗要去!
我一脚踢开地面上的易拉罐,仿佛脚下的这个易拉罐就是钱方志的化身,而我此刻正将身体里的所有怒火都发泄在它身上。
又是一个人了,我在心里重复着默念这一句。突然间就觉得眼眶有些酸酸的,我蹲下身,把脸庞深深埋进臂弯里轻声哭泣起来。我也不想去理会火车站外那些行人的异样目光,想哭我就哭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嗯?怎么蹲在这里哭起来了?”耳畔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然后就像之前在食堂那次一样,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将我从雪地里扶了起来。
“钱方志?你不是上火车了吗?怎么还没走?”我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疑惑地问道。
“刚刚就在火车要开的时候,坐在火车上的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然后我就从车窗跳下来了。”
“什么事啊?”“一个人背着行囊去远方未免也有些太孤单无趣了吧?要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去远方,那该多好啊!”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边故意把“啊”的尾音拉得很长很长。
听着这样近似于表白的话,再加上被他这样看着,我想我现在的脸肯定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可是我还要上学啊?”我变相地算是接受了他的表白。
“没关系啊,我可以等你,我就继续在大学外面当小贩摆摊,等到你升上大四迎来实习期的时候,我再和你一起去比远方更远的远方走一走看一看。”我一下跳到了他的背上双手环绕住他的脖子:“我突然不想走路了,今天就特别允许你背我回去。”“遵命,我的唐大小姐!”他话语里是满溢的宠溺和。
回去的路上,我把整个脸庞都紧贴在他温暖而坚实的后背上,问道:“钱方志,你说远方的远方的再远方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啊,我觉得吧,远方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其实在这世上最美好的风景莫过于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
李媛
笔名李佳利,
年 月生北方。
爱文字,爱画画,经常去南锣鼓巷各种码字和淘宝,
心情不好时会去后海遛弯儿。熟络起来玩得很,
沉默时也会沉默得吓人。事实证明我还是个孩子。我只是个孩子。
第十四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
水之物语
文李媛
1
芥一回大阪的那天,日本刚刚进入冬天。芥一的座位是机舱中部靠窗的位置,登舱之后他便安静地坐着,虽说出入不方便,可连手脚都无法施展开的芥一只打算盖着毛毯蜷缩在那里休息,哪还有闲心来回走动。周围大多数都是白皮肤蓝眼睛的澳洲人,芥一多希望有一个日本人出现啊,如此他才觉得自在。
他从小就喜欢和别人一起做事情,这样他就觉得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别人身上,而自己那张怪怪的国字脸也就变得隐形了起来。芥一一意识到这个问题,就又开始觉得周围有齐刷刷的目光向他射来,还有些人嘴里似乎在讨论为什么这个人的脸怪怪的,想到这里,芥一把那张怪怪的国字脸埋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芥一还没找到适合自己的目光。其实芥一长得除了国字脸外其他还说得过去,或许是基因问题,他母亲所有天生的美好都在他身上延续了下来,不仅是外表,还有智商、道德和感情。当然那张国字脸除外,那是父亲丸尾泽的标志性特征。
在芥一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是因为母亲所传授的东西而受到表扬,比如学生时期的考试高分或者是工作以后社长对于他勤奋的肯定,每到事务所开年会时,社长总拍着芥一的肩膀说:“芥一君的家教非同一般,简直可以比拟成出好人才的学校。”这时候芥一对母亲的敬佩和肯定总会油然而生,可是他从来没有对父亲有过这种感觉,因为没有哪个老师或是社长会因为他的国字脸而夸奖他。
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坐在芥一旁边座位上的人出现了。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看起来有40码的缩口式及踝棕色软皮鞋,接着是浅灰色粗线的打底裤和棕色的高腰裙,再往上呢,是粗棒的针织披肩和亚洲人的面孔。可芥一这时不知道为何,无法判断这个年轻的女子究竟是中国人、韩国人、东南亚人,还是他所企盼的国人。这时,女孩冲芥一笑了笑,芥一一愣也礼貌地笑了笑,当然芥一没有蠢到去问她是哪国人的问题。
女孩坐下后将随身携带的小包打开,芥一有些好奇地往里瞅了瞅,PSP,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有各种化妆品。这些正是二十几岁年轻女子的真实写照,她们常常把包弄得乱七八糟,搞不好还会经常丢一些重要的东西。像他们这种律师事务所怎么可能雇用这种年轻的女孩呢?假若丢掉一些重要的文件怎么能打赢官司?所以这样的情况导致事务所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即使有女生,也是被称为已婚妇女的大龄女人。于是事务所的单身男人完全嗅不到任何爱情的味道,只好常常在周末去涩谷寻些乐子。
记得有一次事务所的男士一起去涩谷玩乐,同行的久泽给芥一找了一个可爱的女孩。虽然芥一喜欢可爱的类型,而且这个女孩身材也好得没话说,纱质的薄衣再加上有些昏暗的灯光总是能隐约看到薄衣里紧裹着的起伏的胸脯,女孩总是用很嗲的声音叫着芥一君,可惜芥一君还是无动于衷。其他同事都玩得很愉快,芥一也不敢说什么提前退场的话,只好在那里静静地坐着。让芥一真正忍受不了的是这个女孩居然说她很喜欢他的脸型,因为长得像高仓健的。这句话在芥一听来简直是侮辱,恶心得要命。无论女孩怎样挑逗,芥一始终像块石头一样无动于衷,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而芥一也因为这件事被同事说成有怪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