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电视连续剧故事结构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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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电视连续剧开场戏的审美导向(8)

《潜伏》的第1集,共有22个场景,每个场景都具有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动作性强烈。

场景1:一间楼上小屋。余则成在窃听进步人士林怀复等人的谈话。突然,楼下响起一声枪声。余则成走到窗前,见下面街道上行人惊慌失措。接着有人敲门,是接班的张名义来了,他浑身是血,倒在地板上,临死前说李海丰要投降日本人。

场景2:戴笠办公室。戴笠询问毛人凤有关李海丰叛逃之事。(办公室外会客厅)科长吕宗方向余则成介绍李海丰的情况,说他是军统的密码宝典。毛人凤出来,叫余则成去见戴笠。余则成进办公室,戴笠问他张名义死前说了什么。

场景3:排练厅。余则成找女朋友左蓝,她正参加合唱抗日歌曲的排练。之后,(在化妆间)余则成陪左蓝吃饭,两人决定抗战胜利后结婚。

场景4:军统大楼外。余则成随同其他人参加抓捕共产党行动。长官叫他继续窃听,听到一个姓孟的进屋,通知军统们行动。

场景5:余则成在窃听室窃听。当他听见左蓝也在屋内后,在姓孟的进屋后,他拖延不通知军统。屋内人接到电话,立即撤离。余则成将有关左蓝的录音消磁后,才通知特务们行动。

场景6:林怀复家。特务们冲进去,发现室内空无一人。余则成发现他送给左蓝的头巾还在,悄悄装进自己的裤兜里。这个动作被科长看见。

场景7:吕宗方办公室。吕科长正在对参加行动的特务进行训话,戴笠进屋,把吕宗方痛骂了一顿。

场景8:小河旁。科长吕宗方叫余则成随他来到这里,问他是否同情共产党。余则成为自己辩解,吕宗方叫他不要把家法当儿戏。

场景9:小饭馆。余则成请左蓝吃饭,劝她不要用真名在《新华日报》上发表文章。

场景10:戴笠办公室。戴笠布置吕宗方去南京刺杀李海丰。

场景11:余则成家。余则成回家,发现吕科长在家等他,让他出差到南京,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左蓝。

场景12:火车上。吕科长告诉余则成,此行是专门刺杀李海丰。余则成大吃一惊,说自己是干电讯的,不会杀人。吕科长说,因为李海丰不认识你,是戴老板亲自叫你去的。

场景13:南京街上的一辆小轿车里。吕科长派余则成通过周佛海的关系,进入南京政府的电讯处工作。

场景14:日本料理餐厅。余则成见到了南京政府情报界的头面人物,其中有李海丰。他们挨个盘问余则成,余则成对答如流、滴水不漏。

场景15:电讯处办公室。办公室里副处长向余则成说明保密规定。李海丰的办公室就在对面,余则成监视李海丰的行动。几天后,余则成打电话给吕科长,决定会面。

场景16:喜乐会浴池外面街道。余则成刚刚来到这里,就听见浴池内响起枪声,接着见到吕科长从楼上跳下来,刺客追出来把他打死。

场景17:电讯处办公室。余则成接到电话去审讯室做记录。

场景18:审讯室。李海丰审问杀死吕宗方的刺客为什么要杀吕宗方。刺客说自己是军统的,吕宗方两年前在西安被共产党策反。前两天一个共产党的叛徒供出了他,军统决定干掉吕宗方。李海丰对刺客说,他只要晚动手半个小时,就可以把与吕宗方接头的人一网打尽。李海丰把刺客痛打一顿。

场景19:余则成来到吕宗方住的小旅馆,打开他的小皮箱。第1集到此结束。

在以上场景中,孙红雷对余则成角色的动作把握是到位的。主要体现在对要求的规定动作具有的逼真性,比如,在窃听林怀复家里的谈话时,他发现左蓝也在屋里,于是赶紧把有关左蓝谈话的内容从录音机里的磁带中消磁删除,整个动作完成得熟练准确,干净利落;同时对于体现性格的动作把握也很贴切,余则成是电讯工程师,是具有文质彬彬、儒雅温和性格的特务,表现在日常生活中则讲话慢声细气、谦和宽容,做事留有余地、处变不惊;行动计划周密、雷厉风行。孙红雷用细腻、准确的戏剧动作塑造了余则成鲜明的性格。

黑格尔说:“但是全面适用的戏剧形式是对话,只有通过对话,剧中人物才能互相传达自己的性格和目的,既谈到各自的特殊状况,也谈到各自的情致所依据的实体性因素。这种针锋相对的斗争促使实际动作向前发展。”《潜伏》电视剧的台词写得简洁、精练,符合讲话人的身份,具有很强的推动戏剧情节向前发展的作用。如第1集,场景11,余则成家里。余则成回到家里,见到科长吕宗方坐在屋里,吕科长向余则成布置明天一早出差的任务后,两人有如下的对话:

余则成:我可以跟左蓝说吗?

吕宗方:不可以。

余则成:可是我们已经订婚了,打败日本人后,就打算结婚的。

吕宗方:战争还没有结束,你是党国的人,不是属于某个女人的。

余则成:委员长、戴老板都能心仪美眷,我怎么不能呢?

吕宗方:等你当上委员长、军统局长,你也可以。但现在不行。情报处的人来问我,你是不是有亲共行为,你的未婚妻是不是有通共行为。

余则成:没有。

吕宗方:那你的未婚妻在《新华日报》上的文章也是编造的吗?听我一句,现在重庆是枪口,躲一躲不是坏事,特别对你和左蓝,明白了吗?我现在要去见戴老板,天一亮就出发。

上述对话非常简练明快,紧扣故事情节的发展,句句有用,“冗余度”为零。相反,当下有的电视连续剧的剧中人物对话过多过滥,呈现出向话剧“位移”的倾向,对于充分运用电视性元素来讲述精彩电视故事的功夫欠缺,使得电视剧情节冗长、节奏缓慢、叙事拖沓,缺乏戏剧冲突和戏剧动作,是值得引起重视的现象。有的电视剧对话台词与电视剧的规定情景严重错位,如《武林外传》,故事的时代背景是明朝,环境布置、服装道具都是明代的,但是演员说的话却是当今社会的时尚用语。如第1集里有如下对话:

佟湘玉:干完了再吃,这是本店的规矩。有句名言叫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不想干也行,后果自负。

郭芙蓉:那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把工作思路搞搞清楚嘛。

佟湘玉:那好,你需要多久?

郭芙蓉:这就得看我的调研进度了,反正在我调研期间,我什么也不想干。

佟湘玉:你不会需要一辈子吧。

郭芙蓉:放心吧,最多也就是一年半载的,十天半月也可能。

李大嘴:大晚上你跑到这儿干啥呀?

郭芙蓉:调查研究不可以啊。

李大嘴:厨房有啥可研究的?

郭芙蓉:这就是你对待顾客的态度?我问你,你是学什么菜系的呀?

李大嘴:什么?什么菜系?

郭芙蓉: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

郭芙蓉:哎!小地方就是好啊,太阳充足。在京城里满街高楼大厦,想晒也晒不着啊!你给我沏壶普洱好不好,普洱要是没有就换点茉莉花。

李大嘴:掌柜的,你是知不道啊,就她那副嘴脸,变化之快演技之高,在我平生所见的人当中,只有青霞、曼玉能与之抗衡。

白展堂:那还得是她发挥失常,青霞、曼玉超水平发挥啊!

佟湘云:郭姑娘,你啥时候才能开始工作?

郭芙蓉:我不是说过,磨刀不误砍柴工啊。

白展堂:你都磨了多少天了,你就是一块锈铁也能割胡子了吧?

佟湘云:我信我信,有啥缺点你就只管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郭芙蓉:首先,你们这个店呐规模太小,由于规模太小,使企业缺乏竞争力和凝聚力,无法形成品牌效应,使潜在客户大量流失。

佟湘云:哎呀,郭姑娘真是慧眼如炬啊!

郭芙蓉:先不要急着拍马屁,我还没有说完。

佟湘云:不用说了,你就说怎么改,我全听你的。

郭芙蓉:我已经整理出了一套初步的改革方案。第一,为了避免人浮于事滥竽充数,我们必须加强管理,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进竞争机制。招20个杂役,我当领班啊。第二点,为了塑造形象,推广品牌,咱们店必须扩大规模,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就把整条街盘下来,如果条件再允许,就把整个镇盘下来,改叫同福娱乐镇,餐饮洗浴一条龙,娱乐休闲一体化。

剧中角色使用的语言是当下中国最时尚的语言,这些台词从装扮成五百年前明朝人的演员的嘴里说出来,产生的效果具有浓厚的调侃意味和闹剧色彩。按照传统的美学理论来说,具有时空倒错的艺术缺陷,是违背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作品。但是,在实际的播出中却受到了许多年轻观众的喜爱,也成为互联网上引起热议的话题。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现象,值得关注。换一种美学理论思维可以加以解释,就是精神分析美学的理论。“精神分析美学认为,艺术在本质上也是一种无意识活动,梦的法则就是艺术的基本法则之一,梦的法则自然更是电影艺术的基本法则。电影创作与梦的运作有许多相似之处,电影观众更是在银幕提供的虚幻世界中获得一种替代性满足,因此,电影早就被人们称为‘白日梦’,好莱坞则被称为‘梦幻工厂’。”

弗洛伊德在解析梦时,提出了梦的工作方式有:凝聚作用、移置作用、具象化、二度装饰。其中“具象化”的方式,“就是要把抽象思想翻译为视觉形象。意大利电影学家帕索里尼指出,电影语言这种具有视觉形象性的性质,同人的梦境和诗语言很相似,都体现出一种‘自交流性’,从而使得电影的形象记号有明显的主观性与抒情性。于是,形象性与主观性这两个方面紧密联系在一起,使得电影语言既是极端客观的(形象性),又是极端主观的(主观性)。”上述论述虽然指的是电影,但是就观众接受的心理因素而言,同样具有梦幻的特点。观众见到《武林外传》里面的角色,说出违背剧情时代背景的语言时,不仅发出会心的笑声,而且加大了继续收看的兴趣。从精神分析美学的视角出发,这是理所当然的,这和演员的表演无关,而与编剧、导演的学术理念有关。

从学术角度上分析,对于制作类似《武林外传》这样艺术作品的艺术家来说,或多或少是受到了后现代主义理论影响的结果,“后现代意味着现代(modernity)的结束,而这里的现代是指那些关于真理、理性、科学、进步、普遍解放的宏大叙事,这些东西则被认为是从启蒙运动以来的现代思想的特征。”在这种理念影响下产生的艺术品必然属于非常态的作品,正如伊格尔顿归纳的:“典型的后现代主义艺术品是武断任意的、兼取诸家的、品物杂交的、移离中心的、流动的、断续的、连缀不同作品的。忠实于后现代的种种信念,它为了某种刻意为之的无深度性、游戏性、无感情性,即为了一个关于种种快感、种种表面和种种转瞬即逝的强烈的艺术,而鄙弃了形而上学的深刻。疑心于所有被保证了的真理和确定,因而它的形式就是反讽的,它的认识论是相对主义的和怀疑主义的。拒绝去反映某个在其自身之外的稳定的现实的一切尝试,它就带着对于自身的意识而存在于形式层面或语言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