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现代文学作品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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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十一月二十四夜/胡适

老槐树的影子

在月光的地上微晃;

枣树上还有几个干叶,

时时做出一种没气力的声响。

西山的秋色几回招我,

不幸我被我的病拖住了。

现在他们说我快要好了,

那幽艳的秋天早已过去了!

九,一一,二五(原载1921年1月1日《新青年》第8卷第5号)

作品导读

胡适(1891—1962),字适之,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之一,在文学、哲学、历史学和教育学等方面均有较高成就。1919年发表《谈新诗》,提出了“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长短”的新诗创作原则,并率先实践,写作了一批白话诗歌。借助于胡适等人发起的新诗运动,“五四”文学革命的理论终于在创作实践上找到了突破口。

收录了胡适新诗的《尝试集》,1920年3月由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后,当即风行一时,两年间销售近万册。在印行第四版时,胡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对旧作进行了修改,删繁就简,并补充了若干广受好评的新作。日后被称为“新诗的奠基之作”的《尝试集》,指的就是这次修订之后的版本。

然而,在这个经典化的过程中,并非只有胡适本人的一己之力。鲁迅、周作人、俞平伯等新文化阵营中的同人,都曾受邀为胡适删改过诗作。在《〈尝试集〉四版自序》中,胡适对此事有过详细的阐述:“删诗的事,起于民国九年的年底。当时我自己删了一遍,把删剩的本子,送给任叔永、陈莎菲,请他们再删一遍。后来又送给‘鲁迅’先生删一遍。那时周作人先生生病在医院里,他也替我删一遍。后来俞平伯来北京,我又请他删一遍。”

这些参与其事的同人们,因为审美眼光、欣赏趣味和对于新旧诗歌的看法不尽相同,对诗作的判断标准也就各有差异。因此,在这个饶有意味的事件中,我们不仅能看到胡适“确立经典”的决心,更能对那一代知识分子各自的文学品位有所了解。例如,鲁迅和俞平伯都主张删去《江上》一首,而胡适因为“当时的印象太深了”,最终不忍割爱;而《蔚蓝的天上》则是“豫才删,启明以为可存”;也有康白情和俞平伯都认为很好的《看花》,却由于作者本人不甚满意,而终难免彻底消失的命运。

几年前,北大图书馆新发现了一批胡适遗物,其中便有当年删诗的底本和周氏兄弟致胡适的原信。借助于这些原始资料的帮助,我们才得以复原删诗的全部过程。从信中看,在鲁迅给胡适的建议中,除了说明哪些作品“可删”外,还特意指出“我觉得近作中的《十一月二十四夜》实在好”。这封信写于1921年1月15日,两天之后,病中的周作人也致信胡适,同样提到了“你近作的诗很好,我最喜欢最近所作的两首”。从《新青年》的出版日期来看,周作人所指的“最近所作的两首”,应该就是收录于8卷5号的《礼!》和《十一月二十四夜》。

尽管都认为《十一月二十四夜》是上佳的作品,但周氏兄弟都没有说明“实在好”的原因。将这个问题说清楚的,还是胡适本人。1936年,在《谈谈“胡适之体”的诗》一文中,胡适回首《尝试集》中的诗作,认为自己最喜欢的,正是这一首《十一月二十四夜》,并指出诗中的韵味“颇近于我自己欣羡的平实淡远的意境”。随后胡适还感叹这首作品是“许多选新诗的人不肯选的”,而自己所欣赏的诗歌意境,更是“十五年来,还不曾得着一般文艺批评家的赏识”。这些“一般的文艺批评家”,显然不包括深受胡适推崇的周氏兄弟在内。而胡适的这段自我陈述,对理解和赏析《十一月二十四夜》,对更好地认识“五四”白话新诗运动,显然也是最佳的入口。

拓展阅读

胡适:《鸽子》、《蔚蓝的天上》、《一颗星儿》、《湖上》、《〈尝试集〉自序》

陈平原:《经典是怎样形成的——周氏兄弟等为胡适删诗考》,收入《触摸历史与进入五四》,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

(颜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