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韩剧攻略:当代韩国电视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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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编剧——设计韩式编剧“流水线”,酿造“水质”韩剧(3)

四、个案分析——《我的名字叫金三顺》

《我的名字叫金三顺》2005年6月1日起首播于韩国MBC电视台。2006年8月,此剧获得“第一届首尔电视剧盛典”“第一届首尔电视剧盛典”由韩国广播协会主办,KBS、MBC、SBS和EBS等电视台联合协办,有29个国家的105部电视剧参展。最佳迷你剧作品奖,并取得韩国年度电视剧收视率最高纪录。

《我的名字叫金三顺》讲述的是既不漂亮,又不苗条,出生于小厨房家的三女儿——金三顺的爱情故事。三顺于28岁圣诞节那一天在酒店被负心的男友侮辱,受伤的她在误闯男厕后被该酒店的继承人振轩撞到,三顺颜面扫地。为了能够出国留学,三顺努力做蛋糕师傅赚钱,并在巧合之中受到振轩的雇佣。从此,二人的世界有所交织。振轩为了逃避家庭包办相亲让三顺假扮女友,二人的关系有所转折,从互不相容到以诚相待,再到朦胧爱情的产生,三顺以其率真的性格、善良的内心最终赢得了振轩的爱。这是韩剧中典型的“灰姑娘模式”,但却相当突出地在人物塑造、情节设置等方面达到了精致、巧妙与趣味性的效果。

一、主人公设计

(一)带有压力的出场

主人公三顺的出场具有新意,没有按照惯例介绍人物的生活背景,也没有给予观众更多的人物特征(如穿着、谈吐等),而是直接进入戏剧冲突情境,让主人公承载着压力出场——28岁那年的圣诞节前一天,三顺跟踪有外遇的男朋友来到一家酒店,她内心悲愤交集,满脑子都是要将“狗男女”痛打一顿的想法,然而,现实中的三顺见到男友后,却屈辱地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同时,男主人公振轩因为被妈妈强迫相亲在酒店遇见了三顺受凌辱的一幕,暗自嘲笑。振轩因想草草结束相亲,惹怒女方,被浇了一身水,在去往男洗手间整理之时,诧异地看见委屈至极的三顺误闯男厕痛哭的狼狈状……

“人物真相只有当一个人在压力之下做出选择时才能得到揭示——压力越大,揭示越深,该选择便越真实地表达了人物的本性。”

电视剧一开始,便将主人公三顺置于两难境地,在爱情严重受挫的情境下,外表憨实泼辣的三顺还是选择了退让去独自流泪,主人公的矛盾性格昭然若揭,表明这是一个带有反抗意识的平凡女性。

(二)主人公的“对手”

用对比或反衬人物来塑造人物几乎是所有优秀作品惯用的手法。在此剧中,三顺有着诸多对立面(包括她自己),从与对立面的交锋中,三顺的性格得到了揭示。

(三)三顺的“弧光”

美好人物的成长都将形成一道“弧光”,在慢慢成长的过程中逐渐成熟,在高峰时凸现光芒。戏剧中的人物也是如此,此剧中主人公三顺有着较为戏剧又不失人性化的发展轨迹——

起点:失恋、失业、出身卑微、外表普通且略胖。

发展1:出色的蛋糕手艺赢得了男主人公的重视,并得到了聘任。

发展2:因男主人公要应付其母逼婚,与三顺签订“恋爱协议”,二人在各种纠葛中产生情谊。

发展3:三顺对男主人公产生了恋情,并主动亲吻了对方,使双方的感情产生了质的变化。

高潮:男主人公的前女友出场,三顺在危机中表现出了成熟和坚持的一面,最终赢得了男主人公的爱。

三顺的“弧光”是在解决矛盾中被迫或主动做出选择时产生的。因此,戏剧作品最重要的是适时给予主人公以“干扰事件”,在设置戏剧悬念的同时,铺垫人物成长的契机。

二、富有戏剧性的激励事件

每一部电视剧都有一个激励事件,激励事件的诞生需要有逻辑化的伏笔,并有效地打破主人公生活环境的平衡,“逼迫”主人公做出反应,从而使剧情继续围绕纠葛进展,向着高潮和结局迈进。在《我的名字叫金三顺》中,激励事件较为戏剧性,它不同于一般的肥皂剧,悬念性不强,着重日常化叙事,此剧以迷你剧的篇章,在些许伏笔后即推出较为强烈的、带有戏剧性的激励事件,如第三集中推出的,富家子弟振轩建议面包师傅三顺与自己签订“恋爱协议”。

(一)埋下伏笔

为了制造这份“恋爱协议”,编剧设置了两条情节线,即奔向激励事件的伏笔,这两条逐渐交织的情节线是:

(二)打破平衡

“恋爱协议”的签订使三顺的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得到了振轩的“关注”、同事的羡慕与妒忌、进入上流社会的机会……然而这一切的改变都不能让她渴望真爱的心得到真正的平衡,因此,在一种虚假的爱情氛围中,三顺的内心掀起波澜。

因此,编剧编写激励事件的直接目的就是让主人公的生活状态失衡,而在逐渐寻找平衡时走向戏剧的矛盾顶点即高潮。此剧中,三顺的失衡来自于两个方面:其一,该不该爱上振轩;其二,要不要将振轩让给重逢的初恋女友。

在这两个失衡点中,编剧发掘了主人公自觉的与不自觉的两种欲望,让男女主人公忍受着复杂的内心斗争——三顺自觉地觉得要与振轩保持距离而又不自觉地爱上了振轩;振轩自觉地认为三顺并不适合自己却又不自觉地被三顺的温情所吸引。这种自觉与不自觉的力量所产生的纠缠是考验电视剧创作细腻和品味程度的一大要点。

(三)做出反应

在此剧中,最终,编剧没有把三顺的性格塑造成被动哀怨的柔弱女性,而是勇敢争取、率真执著的顽强女人,此时的三顺,心无旁骛,追求和把握爱情是其唯一目的。因此,三顺如何把握爱情便成为这部电视剧的贯穿线索。剧中,三顺为爱所做出的努力不是单一的盲动,而是带有挣扎的不懈努力。在三顺发觉自己爱上振轩之后,编剧便将全部笔墨注入在为三顺的爱情添置障碍、分析障碍、解除障碍、又一新的障碍产生的循环反复中去。而此间,三顺的性格变得逐渐丰满和可爱。

三、紧凑、跃动的节奏

“电视剧的节奏是电视剧剧情的一种内在韵律,它是剧作家和导演在观照对象过程中所产生的情感状态,并自觉不自觉地在创作过程中以韵律方式表现出来。”电视剧的节奏表现是一种综合的时空艺术,画面、音乐、情节、语言都可以成为节奏变化的因素。至于编剧,电视剧的节奏多涉及情节的设置、场景的转换和语言的风格。《我的名字叫金三顺》依集数而论(共16集)属于迷你剧。因此,该剧的节奏不同于长篇大论的肥皂剧,整体布局较为紧凑,并且,在情节设置、场景转换和语言风格上均可显现节奏的紧凑与跃动。

(一)高密度情节

此剧的篇章设置类似一部人物自传,每集开头都有标题,比如,第1集的标题为“人生是装满巧克力球的巧克力盒”。这是引自电影《阿甘正传》的一句话,预示主人公的人生较为戏剧性,跌宕起伏。而事实上,以第1集为例,剧情的信息量也确实较为丰富,以紧张的跟踪捉奸为剧情的开始点,将跳转的情节依序列密密罗织,形成了跃动、欢快、悬念较为丰富的戏剧氛围。

(二)场景转换使节奏张弛平衡

优质的电视剧节奏应该是张弛相间的,这是照顾到观众观赏效果的编排方式。在此剧中,情节的密度虽高,但在场景置换上,有紧有松,张弛有度。这种节奏的变换是带有目的性的,它就像是拨动观者的心弦,是舒缓还是激昂,与场景的转换和情节的设置有直接的关系。

(三)语言个性化

此剧的主人公金三顺在语言上较为风格化,具体体现为表达的直接性、思维的跳跃性以及快节奏的语速。这些特点因其剧中灵魂人物的主导身份导致整剧的节奏较为跃动。

1.语言表达的直接

语言表达的直接会给予“对手”以心理压力,心理压力的产生像是一个惊叹号,使剧情律动产生起伏。同时,语言的接受者(剧中人或观众)对语言接受的效果未必一致。比如,在第1集中,三顺与负心男友的一段对话:

真贤:所以你觉得我背叛你?

三顺:没错。

真贤:怨我?

三顺:没错。

真贤:也不相信我了?

三顺:说得嘴痛。

真贤: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三顺:那还用说。

真贤:那就分手。

从二人对话中可以看出,三顺直接的回答加快了事情发展的进度。比起长篇大论,简短、直接的对话更加具有冲击力。

2.快节奏的语速

语速是语言节奏的一个标志性特征,快节奏的语速隐含的信息包括表达者的性格急躁、对所表达的信息坚定不移、急于求得对方的态度等。剧中,在矛盾激发的时刻,三顺的语速往往会加快,信息量加大,凸现性格色彩。如第1集中三顺追问真贤为什么抛弃自己的一段话:

我现在已经豁出去了,到底什么理由你快说,你博学多闻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所以配合我的水准不要用深奥的话。说简单一点,隐喻法、比喻法、直喻法,别想耍花样,而是简单明了!数学、哲学、理论学、天文学,别扯这些没有用的,说重点!

3.思维的跳跃

思维的跳跃性与人物的性格直接相关,同时,作为一种基于编剧的语言技巧,也可以通过意想不到的“脑筋急转弯”变换戏剧发展的节奏,使其在紧张与松弛之间游走。比如,在第1集中,三顺大胆地提出要振轩答应自己一个条件才肯受聘做蛋糕师傅,结果三顺的要求竟然是改名字,振轩大为不解,并由此产生出两个悬念:其一,三顺为什么要改名字?其二,振轩听说三顺要改称“熙珍”坚决不同意。故事至此深入展开,一条是三顺的身世线,一条是振轩的感情线。

四、常量冲突及其暗含的递进关系

冲突是戏剧的灵魂,无论冲突的性质如何,它都将是戏剧中的一个不可缺少的常量,引领剧情向前发展。在此剧中,冲突由简单渐渐转向复杂,其中,在复杂的冲突中将道德话题和死亡话题置于戏剧矛盾的最高点,使剧中人物在处理矛盾与冲突时,强烈凸现个人意志,从而,人物性格变得生动和深刻。

(一)简单至复杂的冲突设置

故事伊始,冲突的核心是基于个人的感情问题(三顺的爱情挫折),之后,男主人公振轩的感情问题也成为另一条矛盾支线,因编剧给予男女主人公制造的环境伏笔(咖啡厅的同事关系),二人的感情生活交织一体,随着矛盾的复杂化,矛盾发展成为三个层面:

其一,主要人物的内心冲突。比如,三顺对振轩的爱,并没有因三顺率真的性格而停止内心挣扎和犹豫,这种内心冲突一方面来自于两个人戏剧化的相识、了解以及情绪变化并不符合一般浪漫爱情的规则;另一方面,也来自于灰姑娘般的女主人公在赢得白马王子青睐前的思想准备。

其二,主要人物的个人冲突。在剧中,主要人物——三顺、振轩、振轩的母亲和振轩的前女友等都有基于个人亟待解决的矛盾冲突。三顺面对传统目光的反抗和妥协(比如因为肥胖而产生的苦恼);振轩因为兄长车祸而造成的内心阴影;振轩母亲的丧子之痛及其造成的对振轩婚姻的偏执看法;振轩前女友因患重病而不得不舍弃心爱的伤痛……

其三,主要人物与外界的冲突。随着剧情的发展,主要人物彼此纠葛,矛盾力量渐渐外化为个人与他人或环境的冲突。比如,振轩前女友的主要矛盾从与爱人的分离转向与振轩母亲的交锋(振轩母亲对其健康持否定态度),最后,升级至第三者(三顺)插入而导致的致命危机。

(二)道德与死亡话题

电视剧惯用的矛盾体就是道德问题,尤其是在家庭剧以及爱情剧中,在短小的迷你剧中,道德问题的提出是体现人物人格特征的最有力方式,在温情、浪漫的韩剧里,道德和不道德并不常常相伴,道德,经常被演化为一种独特的行为方式。在此剧中,主人公均有着标志性的道德规范。比如,女主人公三顺:用心地做蛋糕、用心地做人……男主人公振轩:兄长的去世给予自身无法泯灭的自责……

同时,伴随着道德矛盾,死亡问题的阴影将加重冲突的级别,这是最有效、最有力表现冲突的方式。此剧中,几个死亡事实以及危机都成为戏剧的转折点:振轩兄长因车祸死亡而导致振轩生活巨变;振轩前女友的致命疾病导致二人的感情危机。不过,此剧向上的基调并未给死亡更多的生存空间,最终,以富有生命力的三顺获胜作为故事的结局。

(三)冲突的“突变体”

在迷你剧中,允许存在冲突的“突变体”,这种“突变体”在适当的情节铺垫下适时爆发,既不突兀,又不乏冲击力。在以轻喜剧为风格的此剧中,“突变体”往往伴随着个性化人物的个性行为出现。

总之,韩剧编剧的发展有其民族特色也有适应全球化发展的痕迹,其中,有值得借鉴的固定模式,比如良好的编剧机制、经典的剧情范式;但是,在借鉴的同时,更多要做的是如何根据本民族的经营制度、人口特征、历史文化特性磨合出适合本土的编剧体制和经典剧作,由此,编剧人才能如鱼得水、百家争鸣,电视剧才会更加好看,回馈观众。

(作者董旸,中国传媒大学影视艺术学院讲师,中国传媒大学戏剧戏曲学专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