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毛泽东与斯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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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中苏谈判同盟条约,毛泽东忆逼蒋抗日(8)

斯大林十分重视这件事。过了几天,斯大林邀集毛泽东、周恩来到克里姆林宫晤谈,并特别说明:主人方面只有斯大林和莫洛托夫参加;客人只邀请毛主席和周总理,无须再邀请别人参加。翻译也只要师哲一人去。毛泽东不知什么事,届时应邀前往。到达斯大林的客厅后,见只有斯大林和莫洛托夫两个人,态度友好,但却没有往日那种热烈的气氛。斯大林请客人入座之后,首先说:“今天请你们来,是想在这个小范围内交换点意见。莫洛托夫有些话要说,我们先听听他的吧。”莫洛托夫说:“上次我们谈定,关于艾奇逊的谈话,我们应分别发表一项正式声明,驳斥艾奇逊的胡说八道。而且我们谈定,用官方名义发表驳斥声明,请问中国政府是否已经发表了这项声明?”

毛泽东当即回答:“发表了,是用胡乔木的名义发表的。”斯大林接着问:“胡乔木是什么人?”毛泽东答:“是新闻署长,也是以这个身份发表声明的。”斯大林说:“按照国际上的习惯,任何新闻记者都可以对任何问题发表自己的观点、谈话或评论;但他们的一切言论并不代表官方的立场和观点。所以,以个人身份(即新闻记者)发表声明,怎么说都可以,但那是一文不值的。”

莫洛托夫接着说:“我们原来商谈的是希望中国发表一项官方的正式声明,也就是说具有代表性的、权威性的声明。但是,新闻总署并不是权威机关,它代表不了政府;新闻总署署长对记者的谈话也代替不了官方的观点和意见。中国方面没有按照商定的那样去做,这就违背了我们的协议。这个做法没有获得我们所预期的效果,中国方面是怎么考虑的,我们不清楚。但既然是我们双方一致达成的协议,那就必须遵守。信守诺言是我们之间合作的重要一条。这是我们的一些想法,今天也愿意听听中国同志的意见和解释。”民族自尊心很强的毛泽东,听着莫洛托夫那虽然态度谦和却语气越来越重的谈话,心中不快。他的表情,由微笑而冷漠,由冷漠而轻蔑,到后来,几乎显得有些愠怒了。

斯大林又接着说:“这么一来,我们的步调就乱了。各行其是,减弱了我们的力量。我认为,我们都应该信守诺言,紧密配合,步调一致,这样才会更有力量。”说到这里,斯大林抬起头来,见毛泽东脸上露出愠怒的表情,正在气呼呼地抽烟,大口大口地抽烟,也怕惹恼了这位中国人民的革命领袖。斯大林笑了笑,用更亲切、更友好的态度说:“毛泽东同志,来日方长,今后我们相互配合、相互合作的机会和场合是很多的,把这次作为前车之鉴,吸取经验教训,加强今后的合作,正是我们应该做到的事情。这次的事情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了不起,但我们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做,乱了步伐,给敌人留了可钻的空子。”

毛泽东只是大口大口地吸烟,一言不发。他的态度严肃而矜持。尽管斯大林在笑着,谈着,劝说,希望今后加强合作,但毛泽东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一点情面也不给,一个字也不吐。周恩来作了一些解释,说中国这样做,是由于历史形成的。过去,对于国民党蒋介石政府,对于日本帝国主义,乃至对于美国国务院的《白皮书》,我党都用过类似的方式进行评论、批驳,效果也是很好的。1949年美国国务院发表了白皮书,毛泽东同志写的评论《为什么要讨论白皮书》,也只用了“新华社编辑部”的名义,为什么批驳艾奇逊的谣言,就不能用这个方式呢?

斯大林听着摇了摇头。周恩来见解释无效,又见毛泽东态度依旧,毫不退让;他也表现得严肃认真,十分矜持。

毛泽东坐在一边,不反驳,也不解释。抽完了一支烟,又取出一支来,划火点燃,吸着沉思。他知道,莫洛托夫的发言,肯定是斯大林授意的,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不管怎么样都得讲出来,要中国共产党从此就范,当面认错,一切按斯大林的意思办事,“不再超越雷池一步”,这怎么能行呢!中国共产党是伟大的党,中华人民共和国是独立的主权国家。我们有权按照自己的方式办事,有权采取具有自己特点的斗争方式。我们采纳苏联的建议,答应发表一项官方声明,驳斥艾奇逊的谰言,我们不是已经按时发表了吗?并且还让新疆省人民政府主席鲍尔汉发表了声明。至于是用新闻总署署长的名义,还是用别的什么名义,难道都得按你苏联的模式来办不能有任何变通吗?联系到1946年共产国际解散以后,各国共产党和各社会主义国家本来都是平等的,独立的,应该自主的,可是,斯大林和苏共乃至苏联政府,往往以“老子党”、“老大哥”自居,不虚心听取兄弟党、兄弟国家的意见,唯我独尊,唯我独是,要兄弟党、兄弟国家按照自己的意志办事。这怎么能行呢?

毛泽东深知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美帝国主义是反共的,艾奇逊造谣诬蔑,挑拨离间,不足为奇。奇怪的是,他们抓住了苏共、苏联工作中的某些缺点、错误或失误,大做文章,造谣诬蔑,挑拨离间。对此,作为苏共、苏联的领导人斯大林同志,应该一方面组织力量,批驳帝国主义的无耻谰言,分清敌我;一方面检查、改正自己的缺点、错误,分清是非,团结同志,继续前进。可是,现在不但不是这样,在我们积极协同苏共批驳艾奇逊的无耻谰言之后,你们不但没有认真克服自己的老大自居、大国自居、甚至有时有大国沙文主义的缺点、错误,反而因为我们没有按照苏联的模式办事,就这样无理指责,无端责难,这是平等地对待兄弟党、兄弟国家的态度吗?这是尊重兄弟党、兄弟国家的主权吗?毛泽东越想越深入,越想越生气。在这个事关国家主权、民族尊严的问题上,他绝不让步,绝不妥协。因而,不管斯大林和莫洛托夫怎么说,他都硬着头皮顶着,毫不退让。

斯大林见谈话得不到任何积极的效果,只好宣布谈话结束,并请毛泽东一行到他的别墅去赴宴。

这次谈话的时间很短,不欢而散。聪明过人的斯大林,察觉到自己的这一行动惹恼了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很强的毛泽东,特地离开克里姆林宫,陪毛主席前往孔策沃斯大林的别墅。毛泽东离开克里姆林宫,还是面色严峻,一言不发。斯大林特地把毛泽东、周恩来都请到自己的专车上,让他们坐在平时只有斯大林才能落座的后排主位上,而斯大林和中方翻译师哲则坐在加座上。斯大林屈尊俯就,殷勤招呼,试图使中国客人高兴。然而,“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车上,尽管大家身挨身、肩靠肩,离得很近,但是,谁也不说话,只有汽车马达的声音,轻轻地传了进来。车里的气氛像铅块一样沉闷、凝重。

为了打破那沉闷的局面,师哲先同斯大林闲聊了几句,然后问斯大林:“斯大林同志,你不是答应过要到我们代表团的住处去做客吗?”斯大林当即回答:“我是说过这话,现在也没有放弃这个愿望!”师哲的话,也不是随便问的。因为毛泽东曾经表示要请斯大林到中国代表团来作客、赴宴,并且让有关人员准备好了厨师、用具、佐料,甚至连具有中国风味的烤鸭、火锅、茅台酒等等,都准备好了。在这一时僵持、双方沉默、气氛紧张的行车途中,师哲把这个可能缓和气氛,从而导致关系融洽的话题提出来,希望从此打开僵局。

机智的政治家斯大林,立刻抓住良机,表示出更加积极的态度,说他不但说过这个话,而且,现在也有这样做的愿望。就是说,现在虽然有点小摩擦,我斯大林并不介意,还愿意到中国代表团住处来做客赴宴。

然而,火气未消的毛泽东仍不买账!斯大林的话还没有说完,聪明过人的毛泽东,虽不大懂得俄文,但他从斯大林和师哲对话的神态、语气中,已经猜出了意思。于是,他绷着脸,立刻问师哲:“你和他谈的什么?不要请他再到我们那里去做客。”师哲当即承认:他和斯大林谈的正是这个问题,斯大林还想到我们的代表团住处去做客。毛泽东断然地说:“把话收回来,不请他了。”不懂中文的斯大林,好像也听懂了毛泽东和师哲谈话的意思,急问师哲:“他说什么?”富有经验的翻译家师哲,当时不好回答。他如果把毛泽东的话翻译给斯大林,必然会加深矛盾,引起冲突;不说吧,两个人都在当面,耳濡目染,不好掩饰。急中生智,师哲告诉斯大林:“是我们私人之间的话,没有什么。”斯大林不知底里,不便再问。沉默,沉默,还是沉默。无声的沉默,有时比争吵还强烈。沉默的汽车在前进。沉默的车里,气氛沉重,马达轰鸣,沉重得像灌上了铅。一分钟,两分钟……汽车奔驰了30分钟,似乎长过了3小时。汽车离别墅只有几里路了。斯大林亲自从车上给守卫人员发出信号,让他们打开大门,迎接客人。

斯大林的专车跑得很快,莫洛托夫的车落得很远,进入别墅客厅时,后边的服务人员还未来。斯大林微笑着,以主人的身份,热情招呼毛泽东、周恩来就座。过了半个小时后,马林科夫、布尔加宁、贝利亚、卡冈诺维奇和维辛斯基、罗申等人都赶来了。他们是应邀前来参加聚餐、联欢、助兴的,个个神采奕奕,兴高采烈,并不知道前边那一幕不大愉快的事。

晚宴开始了。餐桌上酒菜丰盛,杯盏交替,主人十分热情。毛泽东余怒未息,情绪不悦。他坐在餐桌旁,仍然沉默,一言不发。“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毛泽东的情绪,很快地感染了宴会上的人们。晚宴上笼罩着冷清、无聊的气氛。尽管斯大林和马林科夫、莫洛托夫等人设法使气氛欢快,然而,均未成功。马林科夫、布尔加宁等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去问举行宴会的目的和毛泽东不悦的原因,只是跟着斯大林张罗。

为了打破沉闷的僵局,饮宴间,斯大林离开座位去放留声机,先让大家听音乐,然后,又动员大家跳舞。音乐是优美动听的。马林科夫、布尔加宁、莫洛托夫等苏联领导人,全都响应斯大林的号召,离座起舞,并热情地邀请中国客人跳交谊舞。

但毛泽东和周恩来及中国客人,都只坐在一旁观看,不肯起舞。后来,热情的主人硬把周恩来和师哲拖进舞场。

毛泽东还是沉默地坐在一边。尽管莫洛托夫、马林科夫等三四个人轮番地拉毛泽东跳舞,毛泽东都摇摇头,不肯跳舞。这期间,为了礼貌待人,他的脸上虽然有时也露出一丝谦和的微笑,但整个来说,神态严肃,不苟言笑。毛泽东的不悦情绪和宴会、舞会的气氛格格不入,并且不断扩大,渐渐地感染了人们,使宴会和舞会笼罩上不快之感,最后竟不欢而散。

周恩来不愧为机智、灵活、颇有气魄的外交大师。在毛泽东和斯大林意见不合、一时僵持的宴会上,周恩来虽然有说有笑,也吃也喝,甚至当主人邀请他唱歌跳舞时,他也歌也舞,但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步骤总是紧跟着毛泽东的步法和情绪;并且总是和毛泽东的行动相得益彰,配合默契,形成合力。

在那气氛紧张的宴会上,周恩来表现出高度的原则精神和机智、灵活的外交才能。他见一时气氛紧张,就想方设法调节气氛,引开话题,转移视线,使人们在自然的谈笑中,造成一种比较宽松、活泼的环境,比较融洽、和谐的氛围。他的言行自然而得体,理智而高雅,既尊重自己的领袖、维护民族的尊严,又表现出个人的立场、意志、见解、风格,显得高雅大方,机智多谋,令人信服。他的举止,既符合他的身份及礼节,又没有丧失尊严和原则,容易使争执的双方接受。当然,毛泽东和斯大林是两位性格倔犟、意志坚强、从不轻易妥协的人。在这两位伟大领袖的矛盾纠葛、性格冲突中,调节、缓和是不容易的。周恩来的努力有时是成功的,有时也不如人愿,收效不大。苏联的有些领导人曾说:“周恩来真是伟大的外交家、政治家,处事有方,机智灵活,把最复杂难办的事情,往往举重若轻,在谈笑中轻而易举地办成了。”

夜深了。毛泽东一行才回到住地。劳累了一天的毛泽东,感到有些疲倦。可是,他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怎么也不能入睡。斯大林的神态,莫洛托夫的声音,时不时映入他的眼帘,响在他的耳边,引起他的深思。是我们错了吗?1949年,美国国务院为中国问题而发表的白皮书,我们仅仅以新华社编辑部的名义发表文章,加以驳斥,效果不是很好吗?那不但引起了国内人民的重视,在国际上也得到了良好的反响。现在,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快要签订了,美帝国主义的侵略政策吃不开了,日子混不下去了,派出艾奇逊这个“最低能的政治骗子”出来发表什么演讲,进行无耻造谣,挑拨离间,我们以中央人民政府新闻总署署长胡乔木对记者发表谈话的方式,进行严厉的驳斥,这有什么错误呢?何况,我们不仅以新闻总署署长的名义驳斥,还让新疆省人民政府主席鲍尔汉代表新疆530万人民发表声明,对艾奇逊的谣言进行严厉驳斥。这是我们对帝国主义斗争不力吗?不,不是,决不是。可他们为什么要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在这样一件小事上大做文章呢?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企图通过这件事使我们就范,听从苏联的指挥、摆布呢?不,决不,这是不可能的,也是决不允许的。